夜色渐深,庙外的树木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引得一片片落叶旋转着飘下。
火堆劈啪燃烧,将庙外的空地照射得灯火璀璨。
忽的一阵冷风刮过,竟将麻绳上的铃铛晃得叮当作响。
守夜的解差们一惊,正要高声呼喊,只眨眼间,就纷纷仰头倒在地上,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陈旭正盘腿修炼,耳边听到响动,立马睁开那双狭长的眼眸,转头环顾四周,却见所有人都睡得深沉,他赶紧起身动作利索地躲到门后。
一团漆黑的“浓雾”由远及近,连带着飘来的,还有一股死鱼烂虾沤在桶里,发酵了三天三夜的腥臭味。
陈旭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捏紧拂尘,正准备给对方来一下,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那尊石像,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直接朝着那团“浓雾”撞击在一处。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云霄,偏偏这些人个个睡得昏天暗地,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石像挣扎着闪烁了两下,还不待“浓雾”继续靠近,它身上的光芒终究是渐渐熄灭下来……
而那“浓雾”被撞得煞气四溅,竟直接露出里边的真身。
却见那是一条浑身带着粘液的大鱼,此鱼周身无鳞,头扁口宽,上下颌各有四条胡须,摇摆间凶光毕露。
它在庙门口转了一圈,几次三番试探着往破庙内闯,却又在关键时刻停下动作。
庙外的铃铛声一直响个不停,那大鱼烦躁的直摆尾。
终是抵不住贪婪,一头扎进破庙内。
“嗡——”
早就贴在门后的镇宅符被激活,如同一个倒扣的海碗,直接将破庙前后左右都包裹进去。
那大鱼撞在光屏上,半边身子在里,半边身子在外,好似被一根无形的铁签扎穿身板,顿时发出“滋滋滋”的焦腥味。
“嘤嘤嘤——”
凄厉刺耳的声音传遍破庙内外,总算将方才“睡着”的人们唤醒。
“嘶,头好疼!”
“糟糕,我怎么睡着了?”
“天呐,外边的铃铛声怎么响起来了?那些解差也不说一声吗?”
众人一个个捂着脑袋昏昏沉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悬浮在半空中的鲶鱼怪。
当下所有人都被吓得浑身发抖,原本躲在供桌下的祖孙二人,这会儿双眼瞪得老大,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村里平时供奉的“河神”。
“不,这不可能。”
老猎户一直摇头,连声询问道:“陈天师,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河神’大人怎么可能会是一条巨型鲶鱼?”
“放心,这不过是一马前卒,你真正的‘河神’还没那么弱。”
“还有,叫我陈解差或者陈头儿。”
陈旭连眼都没抬,单手握着拂尘手柄,灵力贯穿其上,直接激活那三根云展。
云展瞬间延长,如同三条钢鞭般抽在鲶鱼怪的身上,并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鞭痕。
那鲶鱼怪剧烈挣扎着,朝破庙内不断吐出煞气,凡是与其接触上的东西,立马被腐蚀殆尽。
“啊啊啊!”
庙中众人吓得面无血色,纷纷挤到墙角处。
那鲶鱼怪双眼放光,兴奋的使命挣扎想要进去,可惜这些煞气还未扩散,又被光幕吸纳进去。
但相对的,困住它的那道符篆之力逐渐稀薄,光幕上更是裂开无数道口子。
那条鲶鱼晃动的越发厉害,就剩下鱼尾还被卡在光幕上。它左右摇摆身子,血盆大口不断开合想往人们身上凑。
可惜,还不待它彻底挣脱开来,就被丝线切割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碎肉块,纷纷扬扬掉落一地。
这场面把所有人都看懵在原地。
半晌,庙中发出声声欢呼。
可下一瞬间,地上的肉沫竟如同轻烟般消散一空,只剩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鱼皮正躺在地上。
众人吓得浑身一抖,又纷纷畏惧的朝后退,冯三环顾一圈,还是自己硬着头皮挪到边上,用树枝夹着递到陈旭跟前。
他心有余悸道:“陈头儿,刚刚那条怪物已经死了吗?怎么就剩一块鱼皮啊?”
“哪有那么容易,那条鱼狡猾的很,刚刚过来时就只是一具分身罢了。”
陈旭用帕子裹紧,放入怀中(空间内),随后才瞥了眼神情恍惚的祖孙二人,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
翌日,天光微亮,山间草木上还挂着些许白霜。
一条通往山下的小道上,有个身影正跌跌撞撞朝下跑,同时还不忘回头张望,那张满是污垢和血渍的脸上,充斥着恐惧和慌张。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在村口响起,还不待那人跑进村子,脚下一个磕绊,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
村子内此时灯火通明,也不知怎的,就在来人倒地的那会儿,便从里边冲出二三十个举着锄头和木棍的村民。
“姓严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居然还有脸回来?”
打头的男人身形矮胖,肚大头小。一双三白眼直勾勾盯着来人,粗短的手指向前戳着,眼中满是怒火。
“要不是河神大人怜悯你家,特地赐下神药给你儿子服用,就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早就该拉去埋了。”
“不过是叫你祖孙俩做点小事,居然还敢勾结外人,打伤神使大人。”
矮胖男子越说越大声,到最后更是叫人将老猎户架起来,准备带到神庙前烧死,以儆效尤。
周围的村民个个面目狰狞,看向老猎户的眼神都充满恶意,瞪大的眼睛里还不时浮现丝丝黑气,他们听着矮胖男人的吩咐,竟没一个反对的。
老猎户被两名大汉夹在中间,一路往村里拖行。
他拼命挣扎,扭头看着准备上山的村民们,高声喊道:
“王狗蛋,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别以为当上了庙祝,就可以随意冤枉人。
你说我背叛河神大人,证据呢?总不能凭你嘴皮子上下一碰,我就该去死吧?”
一些理智尚存的村民脚步一顿,眼中黑气隐去,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几十年的交情,总不能将人一棍子打死。
当下就有人提议道:
“王狗……庙祝,要不我们先把人关起来,等将那群歹徒抓住后,再一起审问吧?”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总得给他个机会嘛,万一老严头只是被那群外人哄骗了呢?”
有人点头认同,“我也觉得先关起来最好,反正咱们现在要去抓人,真没必要这么急着把人烧了。”
……
反对声不时从人群中传来,听得王狗蛋脸上横肉不停抖动,一双豆大的眼睛阴沉沉的,目光凶狠的盯着一众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