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牺牲那些船员么?”楚子航看向楚天骄问。
“是的,我打算把他们作为诱饵,分散那棵树的火力。”楚天骄说,“我知道这样会显得我很残忍很邪恶,但我们走进这座岛的深处就相当于一直脚踏进了地狱,不可能所有人都活着出去,总有人要牺牲,我当然不可能希望那个人是我。”
恺撒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他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如果是他处在楚天骄当时那种境遇,他哪怕送死也不可能主动牺牲别人……不过恺撒也没有大男子主义到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要求别人,楚天骄的想法谈不上正义也谈不上光明,但作为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普通人,他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这么做会觉得内疚么?”楚子航忽然对楚天骄问。
“说实话,内疚肯定会,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真正的魔鬼,牺牲别人内心肯定会煎熬和谴责。”楚天骄低声说,“但那是我当下能想到的最优的选择了,而且当时的那种情况,我其实来不及愧疚,我更多是在心里盘算我的计划成功的概率,然后我就意识到哪怕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成功的概率也并不高,如果那棵树真的能同时让所有叶子都落下,不论是那种船员还是我,都必死无疑。”
“这是一场真正的豪赌,不是文森特的赌局能比的,一旦输了就完事皆休。”楚天骄说,“我向萨沙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我不知道他是否看懂了我的意思,然后我抬起头,猛地冲所有的船员喊了一句,‘文森特就在树的后面,集中火力突围反击,哪怕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也没用,那棵树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离不开这座岛’。”
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他们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船员的生路已经被断绝了,他们无路可退,被提前判了死刑,最后这座岛的中心多半会变得血流成河。
“那些船员都是特种部队退役的,他们的反应很迅速,而且会下意识的服从命令,船员们听到了我的所以,仅仅在愣了片刻后就把所有的热武器都架了起来——冲锋枪、自动步枪和手枪,甚至还有手榴弹——当然还有刀斧这样的冷兵器。”楚天骄说,“我看到萨沙脸上的表情大变,他质问我这是做什么,然后扯着嗓子嘶吼,冲那些船员、他的战友们,萨沙说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对这里的怪物反击就是找死,可他的声音仅仅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然后就是成片的吼叫声和枪火声,萨沙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萨沙,更对不起那些船员们,但我也别无选择了。”楚天骄说,“趁着那些船员对巨大的树攻击时,我释放了‘时间零’的领域,我拽着萨沙的衣领,拖着他整个人往树后的方向奔跑,一边维持着言灵一边带着一个人移动其实蛮吃力的,我当时也爆发了自己的极限。”
“在奔跑的时候,我看到真的有不少树叶从那棵巨大的树的枝丫上落下,它们飞向下方的船员们,宛若夺命的飞刀。”楚天骄说,“我也看到了那些船员的表情,每个船员的脸上都透着疯狂和视死如归的神色,似乎真的打算不顾一切的和眼前巨大的怪物搏命,耀眼的火光从枪口里冒出,可那些子弹在那棵树的面前显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他们哪怕以命相博也没有任何机会,人类在龙类的造物面前就是如此弱小且卑微。”
“我狠下心,从那些已经注定死亡的船员们中间穿过,当然也有叶片往我和萨沙的方向飞来,但是数量有限,更多的叶子袭向了船员们,那一刻我知道,我赌对了。”楚天骄沉声说,“这座岛上的生物们,行为模式基本是类似的,就像起先遇到的那些巨蛇,它们更多是袭击那些对它们造成威胁的人……准确来说是对它们有敌意的人类,至于逃跑的人,它们只是顺手解决。”
“这颗巨大的树也一样,它的攻击更多是针对向他开枪的船员们,我和萨沙受到的威胁有限,凭借我的‘时间零’,我们避开了树叶,安然无恙的来到了树根的边缘。”楚天骄说,“从树干旁绕过,我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我听到了倒抽凉气的声音,是我身旁的萨沙发出来的。”楚天骄说,“‘时间零’并没有针对他,所以他不受影响,萨沙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因为他和我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所有人都正色起来,好奇他们在树后究竟看到了什么,让楚天骄都如此不淡定。
“我们看到了‘茧’。”楚天骄低声说,“巨大的树后,挂着一枚枚巨大的‘茧’,准确来说它们不是茧,而是被灰白色的绷带缠绕包裹的异性,就和我在稀特簕的尸体身上看到的绷带一模一样,那些绷带高高的吊在巨大的树上,像一根通天的线一样延伸到半空中,另一端被茂密的树叶给遮蔽,那些被绷带裹住的东西形状各异,密密麻麻的,大概有上百个……不,大概有几百个,绕着这颗参天巨木围成几乎半个圆,就好像群虫结成的白茧。”
所有人的表情都忍不住一变,因为楚天骄描述的景象委实诡异,那棵初看令人感到祥和治愈的树,后面居然藏着这么一幅诡异又惊悚的景象。
“更令我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茧’在动!它们或是轻微或是剧烈的扭动或是晃动,成百上千的巨大的‘茧’都在摇晃,那画面简直毛骨悚然。”事到如今,楚天骄回忆起那幅画面,脸上依旧透着深深的忌惮,“我们不知道那些‘茧’里是什么东西,但它们绝对是活物,它们不安分的摇晃,看上去是在挣扎,企图破茧而出。”
“在此之前我完全低估了这些东西地大小,因为这棵树太过巨大了,看到某个‘茧’的影子时,我以为它不过人类的大小,但站在这些‘茧’的面前我才发现,它们比人类大太多了,而且大小不一。”楚天骄用手比划着,“最小的一个都有两名成年男性叠在一起那么大,最大的一个比我们起先看到的那些巨蛇也小不了多少。”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这么巨大的东西,还是活的,被那些灰白色的绷带禁锢在这里……这场景诡异的地方也太多了,这些“茧”里究竟是什么?是谁把它们放在这里?又为什么把它们藏在这颗树后?
“正当我准备接近其中的某个‘茧’时,萨沙忽然尖叫起来,他手指着某个方向,大声的呼喊‘船长!’、‘船长!’。”楚天骄说,“我被那些‘茧’给震撼到了,直到此刻我才注意到,某个‘茧’的背后藏着一个黑影,萨沙说的没错,那个影子真的很像文森特,尽管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文森特,和那个老家伙认识不超过半天,但那个瘦成猴一样身影真的很难认错,我至少百分之七十相信萨沙真的没看错。”
“我不知道文森特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抵达这个岛的中央,又为什么藏在这棵树的背后,太多太多的谜团困扰着我,还在我困惑的时候,萨沙忽然朝那个‘茧’后的影子扑了过去,但他扑了个空,那个影子居然躲了过去,他的动作异常灵活。”楚天骄说,“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令我心惊胆颤的事。”
“因为文森特还活着?”恺撒下意识地问。
“不,是那个人影,他的动作为什么能这么迅捷?”楚天骄满脸异悚地说,“我‘时间零’的领域,明明一直维持着。”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意识到楚天骄说的情况,还真的蛮吓人的。
“那个人影所在的范围绝对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我可以肯定,‘时间零’的范围几乎囊括了半个岛的中央区域,可他的动作比萨沙更敏捷,像个矫健灵活的野兔。”楚天骄说,“那一瞬间我又意识到了,不受‘时间零’影响的不仅仅是那个人影,还有那些挂在树上的‘茧’,它们晃动的频率一点也不缓慢,‘时间零’的领域里原本应该是极致的安静,因为声波被放慢几十倍后形成的波纹并不是连续的,但不论是那些‘茧’挣扎的声音,还是树叶之间的摩擦声,都都听得很清晰。”
“‘时间零’在这座尼伯龙根不管用么?”楚子航低声分析,“不对,那些船员和树上落下的叶子的确受到了‘时间零’的影响。”
“‘时间零’没出问题,但似乎对某些特定的对象它不起作用了,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座岛上藏着的谜团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多。”楚天骄说,“萨沙对那个人影穷追不舍,他在那些‘茧’的后面奔跑,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诞的画面,会不会那个人影真的顶着一张文森特的脸,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文森特?”
“什么意思?”恺撒挑了挑眉,“双重人格?”
“不,楚叔叔的意思是,他觉得文森特大概是被‘夺舍’了。”熟读网络小说的路明非脑洞显然更丰富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楚天骄点点头,“这座岛上已经出现了太多离奇的东西,再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我也不奇怪,我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文森特,于是我也跟着奔跑了起来。”
“和萨沙追逐的方向不同,我从另一边堵在那个人影的必经之路上,最后和萨沙对那个家伙形成了两面夹击的趋势。”楚天骄说,“他的动作很快,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前后有萨沙和我,左右有巨树和茧,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除非那家伙能上天。”路明非下意识地吐槽一句。
“他还真的能。”楚天骄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啊?”路明非愣住了。
“前后左右都没有路的时候,他忽然跳起来了,那家伙的跳跃力居然那么夸张,他跳起来的时候世界跳高冠军也摸不到他的鞋底,他一步跳到了某个‘茧’上,然后借着那些‘茧’攀登,就像踩着阶梯一步步登高。”楚天骄说,“最后他在一个最巨大的‘茧’上停了下来,我和萨沙同时抬起头,那一刻,我们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是文森特么?”楚子航问。
“是文森特的衣服,也是文森特的形体,准确来说,那就是文森特的身体。”楚天骄顿了顿,“但他的脸上被一张面具覆盖。”
“面具?”
听到这个词,路明非和诺诺他们几人当即变了脸色,似乎联想到在奥丁的尼伯龙根里遭遇的某些经历。
“是一张银色的面具么?”路明非对楚天骄低声问。
“是的,一张银色的面具,上面雕刻着古奥的纹路,他覆盖在文森特的脸上遮盖了全部的五官,只露出一双眼睛。”楚天骄轻声说,“那双露出的眼睛,是金色的。”
“文森特……我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称呼他为文森特,那个人站在‘茧’的顶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和萨沙,我总觉得面具下的他在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文森特那张老脸,苍老的皱纹间挤出讥讽的弧度。”楚天骄说,“萨沙一直在喊‘船长!’、‘船长!’,可那人根本不回应,他只是站在我们上方,静静的看着我们,面具下的黄金瞳忽明忽暗。”
“‘时间零’对他不起作用,于是我解除了言灵,按理来说这时候留在原地的船员们应该早被那些树叶杀死了才对,但很奇怪的是,树的另一边并没有传来任何惨叫声。”楚天骄说,“可我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只在乎我们头顶的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是文森特,还是岛上的什么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