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筏子顺溪而下,半个时辰漂流数十里,进入沣水。
又是大半个时辰后,来到一片舒缓的河弯。
但见这处河弯,乃是一处枕山靠水的高塬荒地。背后是终南山北麓,面对渺渺沣河。
此地距离长安城已有百里,周围人烟稀少,比较荒芜,属于上林苑的范围。
有名的关中竹海,就在不远处的下游,肉眼都能看到了,几乎就是一河之隔。
这片河湾高塬,足有两千亩,上面有平地,有缓坡,还有溪流,十分适合用作药材庄园。
按照他和云裳的计划,是要在长安附近购买一块荒地,建设草药庄园的。
不仅仅是个草药庄园,还要是个积攒实力、方便搞事的基地。
这里地理条件很合适,也比较偏僻,距离长安不近不远,距离凤翔路也不太远,水路还很便利。
李桓看了,简直是一见钟情。
就这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谁的荒地,要卖多少钱,卖不卖。
借着天光微熹,李桓看见靠近河岸的高塬之上,有一个荒废坍塌的庙宇。
李桓站起来,默默看了一会儿,说道:“大人,我们将东西暂时藏在那个破庙吧。”
云禟站起来看了一会儿,说道:“藏在这里,取用是不是太麻烦了?这里距离长安城,可不算近。”
李桓道:“我想把这河弯高塬买下来,建一个大庄园。”
“买它?”云禟不解,“这种地方是山边边地,周围又荒凉,不是能做好庄园的地方哩。”
李桓解释道:“我是想种药材,做个草药山庄。云裳喜欢岐黄之术,打算攻读医典,种植草药。”
“买下来,这地方就是我们的,金银也就藏在我们的庄园了。”
草药庄园?李孝真和李孝先一起摇头。
没听过。
云禟很是无语。云裳突然要学医,他不奇怪。
学就学吧。
可是为了云裳学医,就专门给她买个大庄园种草药,云禟有点想不通。
但是,他很高兴。
所以,他不但没有质疑,反而夸赞道:
“四郎真是好眼力啊,这高塬的确很适合种植草药,好得很哩。”
“买吧。反正额们眼下有金有银,买得起。那金银就干脆先藏在这里。”
李桓问道:“以大人看,这个高塬荒地,要值多少?”
云禟想了想,伸出一根指头,“这块地差不多两千亩,就算是不值钱的荒地,最少也要五六千贯钿,三千两白银肯定值。”
李桓点头。嗯,三千两银子,完全能接受。
主要是有钱,财大气粗啊。
李桓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金钱有多么重要。
当下,几人将羊皮筏子靠岸,趁着天色没有大亮,将金银财宝搬上岸,藏入那个破庙里。
几千斤的东西啊,河岸又比较高,四人忙的满头大汗。
破庙已经坍塌了一半,杂草丛生,杳无人迹。
几人进入破庙,点亮灯笼,挖坑将金银埋好后,又消除掩埋痕迹。
李桓只取了两百两黄金,以备不时之需。又挑选了一些最好的珠宝,打算送礼用。
不知不觉的,这个警察已经有行贿的意识了。
其余的金银财宝,全部埋藏。
做完了这一切,几人在河边洗了澡,天快亮了。
四人再次上了羊皮筏子,顺流漂入渭水。
又往东漂流。
上午的时候,终于进入灞水,回到灞水边的青柳别墅。
神鬼不知。
“这么快就回来了?”云裳见到李桓等人回来,不禁有点惊讶。
几千斤重的东西,要在山路中转移出来,最少要干一天。
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怎么也要下午才能回。
等知道是坐了羊皮筏子回来,云裳才知道怎么回事。
等到知道众人昨晚的发现,云裳就更是惊讶了。
“西夏皇后?”
“西夏使团在找她?”
“西夏罗太后,有可能是我大姨罗青莲?”
…
李桓取出皇后印玺、金册等物,云裳才确信李桓没有开玩笑。
“她怀有身孕……那就是给我们机会啊。”
云裳神色玩味,“此事,倒是值得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女骗子露出惯有的神情,眯着眼睛,咬着嘴唇。
云裳刚要设计一个草案腹稿,忽然蛾眉皱起,“不对啊,你们的马呢?”
“你们是骑马去的,坐舟回来的。那么,你们的马呢?”
“四匹马啊,不要了是吧?”
李桓、云禟等四人,闻言如遭雷击。
四人一起风中凌乱了。
“…………”
是啊,马呢?
居然忘得干干净净,留在来时的山口附近的松树林了。
这还真不怪他们,最晚遇见那些事情,又见到那么多钱,忘记马匹不是很正常?
李孝真和李孝先一拍额头,一起站起来。
“额们去找马!”
说完就噔噔噔的出门。
可是他们去找马,却还是要骑马去。
骑马找马。
“四个大男人去办事,马都能忘记,真行啊,服了。”小丫头想不通。
“看来没有我跟着,真不放心。”
她想不通男人为何这么大意。
就是李桓也有点懵逼了。他之前真没有这么大意过。从来没有因为办事,就忘记自己的警车。
钱财真是迷人心窍啊。
拿到黑枭贼的宝藏,云裳心中一颗石头落地,又惦记起碎姨罗青蘅了。
“四郎,你和爹赶紧去赎回我碎姨。带黄金去,轻巧。”
“今天晚上,我们要和碎姨一起吃晚饭。”
“有什么话,回来我们再商量。那封信的事,你让我想想。”
云禟比小棉袄更急切,哪里还需要女儿叮嘱?
“走,四郎!”他站起来就走。
云裳跺脚道:“别那么急啊,我给你们补妆!”
等到又化了一次妆,换了一身衣服,李桓清点了足够的黄金,就跟着岳父一起出门。
这几日连轴转一般,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
有钱果然很好办事。仅仅两个时辰后,也就是下午未时,云禟和李桓就带着一个风姿卓绝的女子,离开了春意楼。
罗青蘅。
午后的春光明媚而温柔,照耀在罗青蘅身上,让她忽然发现,原来春光这般美好。
就是大街上嘈杂的吆喝,行人车马扬起的烟尘,商楼酒肆的喧闹,她都觉得那么美好,那么鲜活。
几只自由自在的燕子,衔着春泥叽叽喳喳的飞过,因为打闹嬉戏,飘下两片轻柔的羽毛。
罗青蘅忽然鼻子一酸,明眸之中满是泪水,悄然滑落,落入微尘。
六年了,六年了啊。
想不到,今日还有逃脱牢笼,恢复自由的一天。
想不到,姐夫和女婿,会花那么多钱,将自己赎回去!
如何能不……喜极而泣?
罗青蘅回望春意楼,看到一群出来送别的好姐妹。
“蘅姐……”
“蘅妹……”
众女都是泪光涟涟,一脸不舍。
她们以为,罗青蘅被富人看中,赎身为妾了。
她们也是为自己而哭。罗青蘅恢复了自由,她们呢?
她们是否,终究会成为城西妓子坟中的一抔荒土,一棵枯杨?
“姐妹们,万望保重。”罗青蘅肃然行礼,“青蘅去了……”
一语未迄,泪落如雨。
李桓对这些女子,都不由心生同情,小声说道:“碎姨,走吧。”
罗青蘅拭干眼泪,深深看了一眼送别的姐妹,拜别而去。
三人出城,回到青柳别墅,正看到一个清稚少女笑吟吟的迎来。
“碎姨!你可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