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是谁?”李桓很是无语,我管她是谁啊。
他神色不善的看着便宜岳父,等着这老小子能说出一个花儿来。
蘅娘却是盈盈站起,将房门关上,似乎是怕被人听到。
云禟此时也不再和女婿置气,指指座椅道:“你先坐下,听额细说一番,给额斟酒。”
李桓只能耐着性子坐下,给岳父斟酒,且听他分说什么。
云禟喝了一杯酒,神色感慨的说道:
“你岳母叫罗青药,她叫罗青蘅,她是你岳母的小妹,也就是你的碎姨(最小姨),你明白了?”
什么?碎姨?李桓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青楼女子居然是云裳的小姨!
这不是闹么?
而且,云禟已经三十五岁,岳母罗青药怎么也有三十多岁,可是这个女子最多十八。
姐妹两人相差十几岁啊。
罗青蘅给李桓斟了一杯茶,仔细打量了李桓一眼,神色玩味。
“还不谢过长辈?叫碎姨!”云禟端出岳父的架子,随即对罗青蘅说道:
“他其实才十五,只是乔装改扮过,这才其貌不扬,看着像是二十好几。其实这小子很是不错,虽然有些混账,额却视如亲子。”
罗青蘅抿嘴一笑,依稀和云裳有点相似,柔声说道:“这么说,姐夫还真是福气。”
她这声姐夫,也不知道是女校书对客人的称呼,还是真的小姨子称姐夫。
听到云禟对这碎姨说自己乔装改扮,李桓不禁嗔怪的看了岳父一眼。
你今天刚见到这个女人,就把我的底细抖露出去了?她可靠么?真是自己人?
就算她是你的小姨子,你也不应该在青楼和她鬼混啊。
心中不住腹诽,嘴上却还是对罗青蘅说道:“谢过碎姨。”
他孝顺,要给岳父面子。
起码眼下。
岳禟虽然已有三分醉意,可脑子却很清醒,解释道:
“你岳母姐妹三人,老大和老幺相差二十多岁。大姐罗青莲,三十年前陷入夏国,算是被党项人掳走,至今生死不明。”
李桓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姓罗的女子…三十年前陷入西夏…生死不明。
这几个信息,忽然让他联想到了什么。但应该不可能,毕竟姓罗的人不算太少。几十年前流落西夏的罗姓女子,也不敢说只有一个。
云禟继续道:“罗家姐妹三人,就剩下你岳母和你碎姨。你岳母嫁额时,你碎姨只有三岁。”
“当时,她们父母已亡,你碎姨无人抚养,就跟着二姐来到云家,算是陪嫁姐妹。”
“原本约定她年满十五,就嫁额为妾室,因为她们姐妹感情深厚,不愿分离。”
“可她十二岁那年,居然被杀千刀的人贩子拍走,从此杳无信讯。姐妹三人就剩你岳母一人,让你岳母这些年很是伤心…”
云禟说到这里,罗青蘅忍不住流下眼泪,语气哽咽的说道:“想不到六年了,还能见到姐夫,额死也甘心了。”
“这次,终于能逃脱牢笼,和二姐重逢了……”
李桓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么曲折,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姐夫和小姨子那么简单。
原来,六年前罗青蘅被人贩子拍走之后,因为她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就被带到长安,卖到了春意楼。
数年来,春意楼悉心培养她琴棋书画,让她成为颇负艳名的清倌人,成为春意楼玉女级别的女校书。
但罗青蘅时时不忘回到云家,和姐姐、姐夫团聚。
这些年,为了保住清白之身,一直卖艺不卖身,可谓煞费苦心。
可她年已十八,实在是无法再拖延了。一群喜欢她的恩客,早就想着将她梳笼开襆,夺得她的红丸呢。
就在五日前,春意楼给她下了红帖子,从下贴之日起,必须开襆(初次接客),否则,就以违背规矩为由,卖到下等窑子里去。
罗青蘅以月事来临为借口,又苦苦拖延了五日。
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居然遇见了来春意楼喝花酒的云禟!
云禟虽然化名唐昭,可他只是简单化妆,声音没变。
罗青蘅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两人在此相遇,惊喜万分,唏嘘不已。眼见春意楼要逼迫罗青蘅开襆,云禟只能以客人的身份,买下她的开襆权。
这当然是最好的法子了。
她叫云禟姐夫,别人还以为云禟是她的恩客,却不知道真是她的姐夫。
为了保住罗青蘅的清白,两人简单的举行了挂衣局(青楼开苞酒),就直接铺堂(洞房)。
按照规矩,拔了头筹的开襆客,因为花了大钱,可以和“新人”做三日夫妻。
这三日之内,“新人”只属于开襆客一个人,其他姐夫不得接触。
三日一到,除非开襆客再出丰厚花红(嫖资)包日,否则就只能忍痛割爱,看见自己的“娇妻”被其他姐夫亵玩了。
春意楼通过这一招,不知道将多少恩客搜刮的干干净净,最后人财两空,失魂落魄的离开。
云禟虽然成了小姨子的开襆客,可他钱没带足,只好被扣在春意楼,让人去传口信,拿钱来赎他。
如今李桓把钱带来了,云禟就可以离开了。
两百五十两白银,价值几百贯铜钱的开襆费,抵得上寻常小民全家十年收入!
不过,他倒是可以放心离开,因为按照春意楼的规矩,三天之内没有其他客人能接触罗青蘅。
他打算回去之后,拿钱来赎小姨子。
总之,绝对不能将小姨子留在春意楼。
“蘅娘,额先走了。”云禟站起来,“明天额就来赎你,不管多少银钱,额都舍得。”
“姐夫……”罗青蘅泪眼汪汪,“额就知道,姐夫不会不管额……”
李桓忍不住转过头,懒得看这一幕。
我还在场呢,你们不要撒狗粮好不?你们这一出,也不像是才子佳人的戏码啊。
等到云禟和李桓离开,罗青蘅仍然眼巴巴的望着云禟的背影。
……
翁婿两人离开不久。
楼下某处客厅之内,有个满脸横肉的党项客人高声嚷嚷道:
“这是什么道理!青蘅小娘子可是某家最先看上的!头汤应该某家来喝!”
“既然已经被人抢了头筹,某家总能喝二遍汤水吧,为何又不让!可恶!”
一个鸨母笑道:“老身也没办法,这是春意楼的规矩,雷打不动。就是王孙公子来了,也要遵守的,这是东主的意思。”
“横竖不过三天。三天一过,青蘅娘子还是官人的。”
这个鸨母解释了几句,就不以为然的离开了。
春意楼可是大店,从不惯着姐夫们,规矩比官府还大。
等到老鸨走了,心腹随从用党项语说道:
“旺精(使团护军长官),这春意楼中美云如云,为何旺精非要那个青蘅娘子呢?”
党项贵客的眼神有点炙热,他忍不住压低声音,语含亵渎的说道:
“因为,青蘅娘子和太后,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