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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冉冉洗漱完,就电脑前枯坐了许久。

思绪纷乱无章,无法连缀成逻辑通顺的语句。

钱大嫂和钱姜的身影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

而蔡文淑的“警告”仿佛监控。

在检测到这些身影时,就会以一种更响亮的音量重播起来。

如此反反复复,让人烦躁不已。

独自排解无果。

窗外凛冽的冷风,断绝了她出门散心的想法。

纠结半晌,陆冉冉拿起手机,点开了与沈西泠的对话框。

“有时间聊聊吗?”

沈西泠没有立马回复。

等了一会,陆冉冉有些自讨没趣,随手将手机摔到一边。

她坐回屏幕前,虔诚地将十指搭在键盘上。

冷静,陆冉冉,只把自己当成流水线的工人,不要思索这么多......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的震动声吸引了陆冉冉的注意。

陆冉冉如逢大赦地从屏幕前弹起,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

是沈西泠的回复。

“抱歉,刚刚在洗澡。”

“还想聊吗?你直接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陆冉冉的手指飞快敲出一句话。

“我去找你。”

发出后,也没等沈西泠回复,陆冉冉逃一般地打开房门。

只留下还在发亮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是空白的文档,光标在无意识地闪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进到沈西泠的房间后,陆冉冉的鼻尖总是若有若无地传来一阵清香。

类似夜晚中幽幽绽放的茉莉花。

这清香宛如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陆冉冉心里的毛躁。

她瘫在窗前的豆包沙发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沈西泠住的这间屋子十分宽敞,一面落地窗直对村背的茶山。

“想喝什么?”

房间的主人肩上还搭着毛巾,一手扶着冰箱门,转头问道。

陆冉冉灵活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像只海星扒在沙发上。

“有什么能喝的?”

沈西泠侧开身子,“你看看?”

冰箱里全是易拉罐与瓶装饮料。

陆冉冉惊呼一声,“怎么这么多?”

沈西泠歪头想了想,“因为,喜欢喝?”

最后,陆冉冉凭借直觉,挑了一罐表皮是白蓝色的饮料。

到手一看,竟然是乳酸菌味的啤酒?!

沈西泠从角落搬了个更大的豆包沙发,坐在她身边。

“酒精含量很低的,尝不出酒味。”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沈西泠道:

“冰箱里还有很多其他的。”

陆冉冉懒得走动,“算了,我试试。”

说着就要扣起易拉罐上的金属扣。

下一秒,一只纤长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轻巧地扣住拉扣。

“啪嗒”一声,滋啦滋啦的气泡声。

陆冉冉后知后觉地想要道谢。

却发现沈西泠已经自顾自仰头喝着饮料,性感的喉结一上一下。

发丝上的水珠落在脖颈,随着他的动作滑到锁骨,落进锁骨以下。

陆冉冉一本正经地避开眼神,往嘴里怼了几口乳酸菌饮料。

滋啦滋啦的气泡让她腮帮子有点酸。

“所以,你还在想钱大嫂的事?”

“嗯......”口腔的酥麻渐渐褪去,陆冉冉摇摇头,“其实也不是。”

“我在想,之前我们对张恒做的事。”

张恒经此一役,似乎是精神全面萎靡。

往常花边新闻不断的他竟然在互联网销声匿迹了。

“这么突然?”

“觉得自己做得过头了?”

在陆冉冉原本的盘算里,她只是打算让张恒丢脸,进而社死。

没想事情结果竟演变成这样。

陆冉冉盯着手里的易拉罐,“我不是在后悔。”

“如果只关系到我自己,我可能还会嫌他受的惩罚不够。”

“但这是小园的事......”

就像蔡文淑说的那样,家里的事情,没有“旁观者清”这回事。

就像,你以为你在帮助家暴女性,结果是人家小夫妻的情趣。

“我很纠结。”

“这件事在我看起来不好,但这就意味着我应该去插手吗?”

沈西泠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

“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但是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或许可以先解决一个前置的问题。”

“你会这么想,是真的认为自己有价值观上的暴力,还是......”

“你承受不了人际关系带来的后果?”

此刻的沈西泠,不是那个一向和善儒雅的形象,也不是生意场上威严倨傲的总裁。

他没什么表情,眼神展现出骇人的锋利。

仿佛他将化身一把剃刀,将陆冉冉的所有伪装都尽数除去。

陆冉冉沉默了。

但沉默就是答案。

如果用张恒的例子来解释。

假设张小园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那陆冉冉是不是也是帮凶之一?

沈西泠放缓了语气。

“冉冉,你不能让愧疚感拦着你。”

“也不能被还没出现的恐惧吓倒。”

“可是——”陆冉冉坐直了身子,想反驳自己不是被吓倒。

她想说,很多事情的本质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在未知全貌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选择明哲保身?

但沈西泠接下来的话消解了她的观点。

“我知道你因为奶奶的话有点苦恼。”

“但那是实际操作层面的问题,话也没错。”

“现在,冉冉,我想问你。”

“你是不是觉得,人与人相处时最好的关系,就是两不相欠?”

陆冉冉张嘴想否认,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外的风呼呼地刮着,陆冉冉感觉脸颊有种被寒风吹裂的刺痛感。

而沈西泠的声音仿佛是闪烁的烛火,带着点点的暖意。

“冉冉,两不相欠是不可能的。”

“我们无法用标准来衡量爱、善良、勇敢,还有各种各样的情感。”

“不可能你付出五分的爱,然后我也还你五分的爱。”

“但只要你的心还能感受,还能体会,你就会对各种各样的人事做出反应。”

“这不是什么价值观暴力,又或者是什么多管闲事。”

“这是还在生活着的证明。”

“我们是群居动物,我们需要与外界、与其他人的链接。”

在沈西泠说话时,陆冉冉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易拉罐。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陆冉冉突然猛地仰头,将剩下的饮料全数灌进口腔中。

气泡在喉咙破裂,爆炸。

她的身体细胞仿佛也因此起了连锁反应,也开始爆炸,蜕变。

下一秒,她只感觉身体上有一层壳在破裂、消失。

现在,崭新的陆冉冉将空罐举到沈西泠面前,闷闷道:

“这个好喝,可以再来一瓶吗?”

沈西泠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温和的笑,伸手接过陆冉冉手里的空罐。

在接触的瞬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她的小指。

“当然可以。”

他笑容愈浓。

“如果你想要睡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