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眉梢轻挑,一时沉默。
“他和文耀的事让御虚宗上下都震惊不已,这次把他派出去,其实也是给他个机会。”楚嘉云一边解释,一边观察着离珠的神色,“若是他能改过自新,将文耀的残魂解决了,这便算是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他冥顽不灵依然向着文耀,那这次对他想必也是个诛心的惩罚。”
她说完后见离珠一直没开口,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柏池与离珠师姐不对付这事她知道,师姐也未必能容下他,但再怎么样,柏池现在也还是御虚宗的弟子,他的师尊都还没说什么,她能做的自然也有限。
她此举也是存了恻隐之心,柏池虽然人也不怎么样,但他与文耀之间,多是文耀有心利用,若是柏池能醒悟悔改,她也未必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直到楚嘉云几乎有些惴惴不安了,离珠才打破沉默,淡声道:“如今你是御虚宗的掌门,如何处置御虚宗的弟子是你说了算,无需顾忌我。”
她眼底金光一闪即逝,速度快到楚嘉云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随后只听得离珠道:“不过最终的结果大抵不会如你所想,若是柏池实在拉不起来,你也不必再为他考虑了。”
楚嘉云点了点头,面上疑惑神色一闪而过。
师姐这话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她后面的话又像只是顺口提醒她。
着实令人不解。
两人交谈间,柳安筠已然行至众人面前,在场众人纷纷向她见礼。
“得诸位前来观礼,瑶泽幸甚。”手执明心银扇,柳安筠朝着旁边遥遥一指,“请诸位移步祠堂。”
说罢,她率先抬步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众人跟在她身后,穿过重重回廊步入宅院深处,途经一处岔路口时,有人下意识往另一条路上走去,旁边的人见状及时将他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陈宏阔蹙了蹙眉,指向他方才想走的路,“柳家的祠堂不是在那边吗?”
此人乃是陈家家主,与柳父有些交情,先前柳父接任家主时他便来过一次柳家,这次才下意识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都没往那边去,肯定是出事了呗。”另一名家主朝前方抬了抬下巴,低声道,“今日你没觉着柳家的气氛有些非比寻常吗?只怕是先前发生了些大事。”
陈宏阔蹙了蹙眉,没再说话,跟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最终众人停在一处建筑前。
这地方瞧着与柳家从前的那座祠堂相去甚远,能明显看得出来是新改的。
“柳家的祠堂已被烧毁,故而新建此处。”似是看出其中一部分人的疑惑,柳安筠淡声解释道。
众人神色各异。
等了片刻见柳家仍然没有打开祠堂举行仪式的意思,有人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柳安筠闻言,轻轻一笑:“我请的人还未来,有劳诸位再等等。”
在场众人几乎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值得柳安筠一直等候。
思及她与玉极殿的关系,有人甚至以为是羽清提前出关要来观礼,还道若是羽清来,柳安筠确实应该等待。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柳安筠口中的人是谁时,天际忽传来一声通天彻地的鸟鸣声,而众人朝声音来处看去,却见铺天盖地的黑影自远处奔涌而来,从天而降。
为首一人一身色如新芽的衣裙,手执折扇立于玄鸟背上,她身后跟着的人衣服制式统一,比她穿的更简单些,颜色却是大抵相同,衣摆处皆绣有蒲公英。
这些人或站或坐,无不以灵兽为坐骑,更有甚者身边还另外跟了好几只灵宠,方才众人看到的黑影便是这些灵兽遮挡所致。
玄鸟蹲下身,来人自鸟背上轻轻落下,二话不说掀起衣摆直直朝着柳安筠跪下,她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也齐齐跪下。
“这是什么情况?”不少人都被这阵仗搞得有些发懵,忍不住开口问道,“她们是谁啊?”
这些人衣服制式与颜色都大差不差的,显然并非寻常散修,但他们也想不起来白鹭洲上有哪个宗门的法袍是长这种模样的。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人之前并不在白鹭洲。
“飞絮门柳新晴携门下弟子拜见家主。”为首女子微微抬头看向柳安筠,扬声开口。
她发丝高高束起,脊背挺得笔直,虽是跪地之姿,却无半点卑微之态,反而看起来高不可攀。
“飞絮门?”有人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飞絮象征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絮随风而飘随水而流,漂泊无定处,且俗世常有人以此来贬低女子,偏偏这一门看起来应当都是女子,也不知取这名字的人是否是怀着满腔的恶意。
在场的人中也有人听过飞絮门的名字,眼中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这飞絮门并无固定门派属地,在三洲七国都有,说是宗门不如说是一群散修聚集在一起随便取了个名字,与她有何关系竟值得她如此以礼相待?”总不可能是因为她们这掌门也是柳家人吧?
后面半句话此人并未说出来,但不少人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
飞絮门出现也不过是百来年间的事,无人知晓究竟起于何地,只知道三洲七国都有这飞絮门,因着这一特殊性,各地的大小比试历练从来没有她们参与的分。
散修便是散修,以个人之名参加便是,宗门弟子便是宗门弟子,既然有宗门就要担宗门的名,偏偏飞絮门在旁人眼中是既非散修也不是宗门的存在,因而如今知道飞絮门的人也不多,尤其是在白鹭洲并无飞絮门的情况下。
况且这飞絮门中没有一个高修为的人,一门上下都仿佛天资平平,即便是身为掌门的柳新晴,也不过是元婴期的修为。
四洲宗门中,即便是垫底的宗门,掌门也至少是化神期,还从没有谁见过元婴期的一宗之主。
柳安筠看到来人,唇角笑容加深,上前两步将柳新晴扶了起来:“许久未见,想不到你竟成一宗之主。”
将柳新晴上下打量片刻后,柳安筠面上露出赞赏的神色:“飞絮离枝便得自由,与你们衣摆所绣蒲公英一般,落于何处何处便是家,勇敢且自信,极好。”
先前说飞絮这名字不好的人仿佛被柳安筠当众扇了一耳光,一时间面如土色。
“幸得家主点拨方有今日之飞絮门,幸而新晴未负宗主所寄厚望。”柳新晴回以一笑。
“只怕你们也要在等上一等,还有人还没回来。”柳安筠面上露出几分歉意。
“无碍。”柳新晴倒是不在意,带着飞絮门的弟子站到一旁。
她们刚刚退开,便见柳家的侍从又带着一群女子匆匆赶来。
“禀家主,所有尚在人世的柳氏女均已召回,故去的我们也将其亲属请来了。”被派去接人的几乎是紧赶慢赶,生怕耽误了仪式引来柳安筠的怒火。
跟在这些侍从身后的女子,形形色色的,但无一例外,都是灵力低微甚至毫无灵力者,她们当中,有的人年纪轻轻便已形容枯朽一身衰竭死相,有的人靠着体内低微的灵力维持着生机。
柳安筠挥手让侍从退下,看着那些人,面容平静,眼中却是眸色幽深,看不透其中想法。
“家主,人已经到齐了。”柳文站在旁边低声开口。
柳安筠收回目光,转身面朝祠堂:“开祠堂门。”
门后的侍从听命将祠堂门打开。
“吱呀”一声,祠堂内的情形便落入众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