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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后谢离珠和司凝兵分两路,她带着柳安筠按照飞信中的指示去了那户被邪祟侵扰的人家。

“请问有人吗?”谢离珠敲了敲紧闭的木门,“玉极殿弟子下山除祟,麻烦您开下门!”

过了许久,木门发出“嘎吱”一声,打开了小小的一条缝,一人透过门缝往外瞧:“可有身份牌?”

谢离珠连忙解下腰间的身份牌送到他面前。

谁料看完了身份牌那人却不为所动。

抢在门缝合上之前谢离珠一把撑住木门促声道:“瑶泽仙子在此!我乃是羽清仙尊新收的八徒弟,老人家莫非害怕我们是假冒的吗?”

那人听到柳安筠的名号,动作顿住,将门又打开了一些,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谢离珠身后那一袭碧衣的人。

柳安筠见状也解下了腰间的身份牌递到他面前,这一次门缝后面又伸出一只手来接过柳安筠的身份牌,将它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才递还给柳安筠。

随后门便被打开了,门后的老人朝两人做出个“请”的手势:“两位仙子里面请。”

谢离珠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四周的不寻常。明明烈阳高照的,这房子里面却格外阴冷,院子里参天的榕树挡住了大部分照进来的阳光,使得这本就不大的农家小院更是死气沉沉。

“老人家,这树是从你们住在这里开始就一直在吗?”谢离珠询问道。

白玉京下居有无数住户,有宗内弟子亲属搬迁来此,有避难来此,也有本就长居于此的,谢离珠不确定这户人家是迁居来此还是本就世代住在这里。

“我们一家是从北境逃荒过来的,当时没什么钱,只住得起这么一间小院,这树是原本就长在这里的,我们怕影响了风水就一直没有动它。”老人佝偻着身子往里走。

谢离珠点了点头,跟着老人进到院子里。

这处小院一共只有三间卧房分居南北西三个方位,坐西向东的本是朝阳之位,偏偏那棵榕树长在了东方,恰好挡住了日光。

招呼二人在院子里坐下,老人一脸颓然:“自前些日子这村子周围闹了邪祟之后,我们一家人就被搅得鸡犬不宁,就在前两日,我那小孙子晚上出来小解,恰好碰上妖物出来吃人,就把我的小孙子抓走了,我的儿媳说要去山里找他,我们本以为她修为更高一些或许能把孙儿找回来,谁知道后来她也失踪了……”

说至此处,老人忽然流下泪来:“昨日……我老伴看到了妖物的身影,今早我醒来时就发现她已经变得呆傻,身上的灵力被抽干让她十分痛苦,生不如死。”

似是为了佐证老人的话,西边的屋子里忽然发出些奇怪的叫声,嘶哑无力,如同破了的风箱。

和柳安筠对视了一眼,谢离珠提议道:“不知能否让我师姐去为老人家看看,或许我师姐有办法缓解老人家的痛苦。”

谢离珠也没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她不是医修也没见过这老人家的老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贸然夸下海口要是柳安筠办不到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在她心里柳安筠应该是能解决的。柳安筠可是连她的剑骨都能换,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

谢离珠本来信心满满老人家必定会答应,毕竟瑶泽仙子声名在外,无数人一掷千金想求她出手一诊都求不到,现在这么轻易就说要给里面的人看诊,寻常人求之不得。

然而这名老人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今早我已经请医修来看过了,他说我老伴现在不宜见风需要静养,若想彻底治好她便要抓住造成这一切的邪祟。”

话是这么说没错,毕竟发现源头才好找到应对之法,但是,这名医修是何人?竟然比柳安筠还让这人信服。

谢离珠和柳安筠对视了一眼,按下了心头的疑惑:“既然如此,老人家能带我们去看看您儿媳和孙子的房间吗?”

老人点了点头,站起来带着两人去了北面的屋子,推开房门后看着里面的景象叹息了一声:“我的大儿子先前进山打猎出了意外,连尸骨都没找到,儿媳那是刚刚怀胎两个多月,差点就流产了,是那位医修为她保下了孩子,后来还时常来我们家帮忙,这才让我们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这间房并不大,摆了一张成年人一臂宽的床,紧挨着床放了一张一尺半的桌子之后就摆不下什么东西了。

床上放了几件孩童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有的只缝了一半,针线都还留在上面没有剪断。桌上放了笔墨和几本书,谢离珠走近看了一眼,是一些识字的书,还有一本名为《真元灵谱》的书。

将那本《真元灵谱》拿起来翻看了几页,谢离珠看见里面做了不少批注,字迹娟秀,应当是老人的儿媳写的。谢离珠本想把书放回去,无意中翻到一页,注意力立刻就被吸过去了。

纸上的功法谢离珠没兴趣,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纸上的批注。

这一页纸上有两个人的字迹,一个与前面的字迹基本相同,另一个却十分潦草,无论是从笔画走势还是具体内容来说,都与另一人截然不同。

“这书是您儿媳的吗?”谢离珠拎着书脊冲老人抖了抖,没想到忽然一张纸从书里掉了出来。

老人家看见这张纸,脸色忽然一变想上前捡起来,却被柳安筠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离珠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纸上的内容谢离珠一眼就看完了,随即便若无其事将纸夹了回去:“这本书可能会有些线索,暂时由我保管,待事情解决之后我会亲自归还。”

谢离珠说罢不等老人开口就把书收进了储物戒而后开始询问老人别的事情:“您的儿媳平日里有什么朋友吗?”

谢离珠动作太快,老人不确定她看清楚没有、看到多少,但谢离珠已经把书收走了,看现在这样子也不准备再继续说书的事,老人只好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她平时都待在家里,基本没什么朋友,唯一稍微走得近一些的只有那位医修,但也是为了治生产时落下的病根。”

修士的寿命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修为越高活得越久,与此同时孕育子嗣顺利生产的难度也大大提高,不少人为了避免孕期被胎儿吸取过多灵力导致自己降阶,即使有道侣也不会选择生下孩子。即便只是炼气的修士,生产之后也极容易留下不可逆转的病根。

谢离珠点了点头:“你还有个孩子是吗?”

谢离珠提起这话,老人的表情忽然一僵,随即硬邦邦地回答:“是有,但自从她成了某个宗门的内门弟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可能是还在恨我们让她嫁人的事。”

谢离珠一怔,神情颇有些古怪。

修士一生的追求都是探寻大道真谛进而得道飞升,飞升时要求达到超然物外尘缘尽断的境界,因此纵使彼此修的道不同,亲情淡薄都是必然的,结道侣与其说是出于爱恋,不如说是为了陪伴。

既然与父母兄弟恋人子女的感情都不深厚,那还会有人真的因为婚嫁之事恨上自己的父母恨到此生不见?真的有人会因为女儿不愿意嫁人就埋怨她埋怨到提都不肯提起?

如此浓烈的情绪,即使是在低阶修士中也是绝对不多见的。

按下心中怪异不表,谢离珠心头的警惕提高了不少:“不知是否方便我们在这院子里四处转转,找一下妖物的踪迹?”

老人点了点头,带着她们离开房间:“两位仙子请自便,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谢离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罗盘来,像模像样的在院子里转了起来,然而柳安筠再清楚不过,她压根不会用罗盘!

走过去敲了敲谢离珠的脑袋,提醒她别做这么傻的事。

谢离珠吐了吐舌,将装样子用的罗盘收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最终站到了那棵榕树前,仰头看了半晌,柳安筠问她在看什么她也不说,只声称自己在悟道。

老人随便弄了点吃食端出来,一荤一素,荤的放了满满的辣酱裹得红彤彤的,不吃到嘴里压根认不出是什么肉。

柳安筠看了一眼盘中的绿菜,轻轻拉了下谢离珠的衣服,谢离珠会意将手从桌子底下递到了柳安筠手中。

修剪圆润的指甲刮蹭在手心,因掌心皮肉的起伏书写的并不顺畅。

谢离珠一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一边感受着柳安筠写的字。

“毒。”谢离珠认出这是个什么字后,心头顿时一凛,目光移向了那盘绿菜。

见谢离珠盯着这两道菜一个劲的猛瞧,老人的手在裤子上搓了搓,不安道:“可是这菜不合仙子口味?若是这样我便再去弄一份。”

老人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却被谢离珠叫住了:“没什么,只是这两样菜看起来味道十分不错,但菜式我从未在宗门内见过,想着记下是什么样子回去请膳堂的人研究研究能不能做出来。”

谢离珠说罢,夹起一筷子菜就往嘴里塞。

老人闻言笑了笑:“仙子说笑了,不过是两道家常小菜罢了,不过我的手艺确实还看得过去,原本家中的人都爱吃我的做的菜,只是……”

后面的话老人没再说,但谢离珠心知肚明。

本是幸福美满之家,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但一家人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便不会觉得条件不好。这样的一家子,如今却让邪祟搅得家破人亡。

吃完了午饭,谢离珠托口调查之故离开此处,一走远了谢离珠立刻扶着树干呕吐起来。

方才吃进去的一点东西转眼便被她吐了出来,更多的是被她趁老人不注意丢进了储物戒。

吃下柳安筠递过来的解毒丹,谢离珠长出一口气:“还好今日带了储物戒,不然麻烦大了。”

她的储物戒已经清过一轮,之前那些东西被她留在了言玉宫,这次出来储物戒里只带了凝鸿剑和一些常用的低阶丹药符篆之类的东西,里面剩的空间还多,这才能让她瞒天过海。

把储物戒里的东西弄了出来,谢离珠研究了下那堆绿叶,看不明白。

“师姐,你说有毒是说哪盘菜?”

谢离珠方才两盘菜都吃了一点,但因为量少且解毒丹服用及时,因此感受并不明显。

“两盘都有。若我没猜错的话,那盘肉应当是人肉制成的。”

谢离珠立刻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就要再次呕吐起来,柳安筠及时补救:“吓唬你的,只是一种妖兽而已。”

谢离珠对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

什么样的妖兽肉质会是这种带着酸味的啊?

“至于那盘菜,若我没认错的话应当是鬼藤兰做的,有乱人心神侵蚀丹府的作用。”

谢离珠尚未结丹,因此丹田内尚未形成丹府,鬼藤兰只是让她短暂的出现幻觉。

取出工具将肉片上红彤彤的辣酱清洗干净后,柳安筠仔细看了看:“是赤秀兔,肉质酸而柴,且食用后会导致灵力暴动,对高阶修士影响尤其大。”

两盘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离珠与柳安筠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不知道是那老人想对我们下手还是有人欺骗了他。”

老人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作用,但若他是装的呢?早在那本书中夹的纸掉出来时他的行为就十分诡异了,谢离珠注意到了,后面才一直提防着他,现在又出现了这两样对修士有害无益的东西,老人的动机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们先四处问问看,贸然下定论不太合适。”柳安筠提议道。

谢离珠点了点头,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确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后和柳安筠一起在周边挨个询问了几户人家。

然而怪异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对那户人家的事讳莫如深,更有甚者,怪异地笑了两声之后语带嘲讽说“他们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