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跟随着赵嬷嬷的步伐,来到寿康宫的一处枯井边。
顺着赵嬷嬷的视线,顾清歌手扶住枯井边缘,借力跳了下去。
看似深不见底的枯井,竟然距离地面不足两米宽,四周都是石壁,还带着些绿苔。
赵嬷嬷随后跟下来,手中拿了个烛台,看着顾清歌含笑,抚摸上石壁左侧绿苔下的一处凹槽,面前石壁自动向两侧延伸,露出一条能通过一人的甬道。
赵嬷嬷径自走在前面引路,对着顾清歌低声道。
“夜鸢提署本就是受命于皇室,最初建立的时候,在皇宫以及京中各处都设置了密道。基本每一处宫殿内皆有法门,等姑娘正式成为了鸢首,自然能够看到地道的完整地图。”
顾清歌静静跟在赵嬷嬷身后,暗自记下,未敢多言。
赵嬷嬷在地道之内,左右行走,间或开启几处机关,十分自在,对各处布局了如指掌。
言及几处重要的位置,还不忘给顾清歌讲解,随着所说地点对应的位置,顾清歌已然能够明白过来,两人距离宫门已经越来越近。
复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到达了一处死角,顾清歌静静看着,心中笃定此处一定还有通路机关。
但赵嬷嬷未再搜寻,只拉住了垂下来的一根老藤,轻轻用劲儿,上方便开了一处光亮。
“姑娘的身手自是能上去的,奴婢便不陪同前去了。此去江东路远,红棉和那沈二郎也都是高手,姑娘保重,定要万分小心。”
顾清歌拱手道谢,温声道。
“多谢嬷嬷引路,清歌记下了。”
赵嬷嬷颔首带笑,看着顾清歌点点头,便径自向着来处归去。
顾清歌望着赵嬷嬷的背影隐入黑暗,也不多耽搁,足尖点地提气向上,一跃便飞上了地面来。
所在之处果然已经出了皇宫,此时天光微亮,日夜交替,天色泛着几分微蓝。
街道无人,但顾清歌也在京城中生活了这许多年,仍然一下子便认出这是镇国公府的后巷。
原来地道离开皇宫后的第一个出口,竟然是镇国公府的后巷。
顾清歌心中一时有些难掩遗憾,隐约能够望到,德祖年间皇帝从地道出宫,来同老国公把酒言欢,游玩打闹的盛景。
怎想到,镇国公府如今会落得这样的窘境。
顾清歌收回心思,四下眺望。太后既然说安排了帮手,那此人定然等在此处。
果不其然不远处已经落了叶的老榕树边上,立着一白衣身影,端方造作,折扇掩唇。
那一双细眸带着玩味笑意,可不就是孟子柯。
顾清歌一时无奈,太后娘娘这也算是给她安排了个“熟人”。
顾清歌抬步上前走到孟子柯跟前,孟子柯支起身子来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
略带了几分悻然开口自嘲道。
“本想同娘娘要了你来我手下做事,未成想你倒是要成了我的顶头上司,实在是汗颜,汗颜。”
顾清歌垂眸看着仍握在手中的夜鸢令,将夜鸢令放入腰封之内,抬眸望向孟子柯。
“等差事办完再叫这上司吧,夜鸢提署的十位鸢尾,想来也不都如你这般善解人意。”
顾清歌说话间抬步欲走,倒是看的孟子柯有几分惊讶,快步跟了上来,扇动着折扇轻笑开口。
“都到家门口了,当真不进去看看?这莫不是要效仿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顾清歌脚步微顿,侧眸正能望见镇国公府四字金匾,近在咫尺,却再也不能涉足,心中也是微酸。
半晌回过神来,目光坚定冷肃,沉声道。
“忠宁郡主已经葬在了南山上,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这件事。”
孟子柯悻悻地捂住嘴,看着顾清歌冷淡下来的面容,倒是还真有些下意识的恐惧。
但随即又有些懊恼,追在顾清歌身后,问道。
“你若是如此说,以后我可该怎么称呼你?原来的名姓都抛弃了,你又是谁呢?”
顾清歌闻言有片刻的失神,似是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随即敛眉道。
“那你便叫我大人吧,左右早晚我都会成为鸢首大人。”
孟子柯眉目舒展,眼中跳动着惊艳的光芒,含笑拱手。
“是,鸢首大人。”
笑意不断,一直围绕在顾清歌的身边叽叽喳喳,顾清歌路过一处小摊,随手拿了斗笠套在头上,抬手之间,摊位上留下了几分散碎银子,便算是货金。
二人信步向着城门走,既然太后交代下来了任务,那自然没有耽搁的道理。
顾清歌决定即刻便上路奔赴江东,正待天明,二人出城之后便更换快马,半月之内便可抵达。
如今已是深秋,二人等在城门边等待城门开后出城,看着前方许多穷苦人民衣着单薄冻得哆哆嗦嗦,孟子柯叹息着自言自语。
“才十月中旬就已经这般寒凉,今年的冬天定然很冷,咱们到江东少说也要半个月,想来应该会赶上落雪吧。”
顾清歌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此时面色也有些苍白,但毕竟身上有内力,身上的黑衣秦芷兰也都缝了厚厚的棉絮在里面,倒是未觉得寒意刺骨。
侧眸看向孟子柯,颇有些疑惑的低问。
“红棉也算是你的前一任顶头上司,你们也应该共事了许多年,此去要做什么娘娘想必也不会瞒你,你怎会如此坦然?”
孟子柯闻言满面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染上了一丝惆怅。
“人在江湖,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红棉敢叛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不是你我,也会是其他人,至少是你我的话,她能痛快些。”
顾清歌凝眉,似有不解,孟子柯瞥了过来,无奈叹道。
“夜鸢提署有无数的人想用红棉当投名状搏娘娘的欢心,若是落在那些人手里恐怕生不如死。”
顾清歌似是有些了然,揣度上意,叛逃之人,诛杀哪有折磨够了带回来任太后顶多来的解气。
顾清歌抬眸望着逐渐升起的太阳,低声道。
“再怎么说也是能当鸢首的人,你倒是说的好像定能赢过她似的。”孟子柯垂眸,眼中划过一丝痛色,沉声道。“若是往昔自然要费些周折,如今红棉身怀六甲,对上你我绝无胜算。鸢首大人,这可是娘娘给你送上门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