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在镇国公府的正厅里面来回踱步,自从裴亭安昨夜带着人去拦截便觉得心中不安,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哪里还能够安眠,一直等在正厅里面,盼着能带来好消息。
裴飞清晨起来听说了此事也来到正厅,听完了顾清歌所言定国公的作法也是怒不可遏。
但裴亭安和凌云军的能力他是心中有数的,阻拦个定国公府的护卫并无难度,对比起顾清歌的焦虑倒是好了许多。
可万万没想到,好消息没等回来,竟然等到了裴亭言一路背着裴亭安跑回府。
顾清歌连忙先一步迎了上去,看着裴亭安面色青白大吃一惊,忙唤人去请了府医。
裴飞也操纵着木轮椅赶了出来,急道。
“怎么回事儿,老大这是怎么了?”
裴亭言背着裴亭安也是急的一脑门汗,眼眶通红几乎泣血,恨声道。
“我们拦下了定国公,陛下当众验尸,结果仵作竟说秦旭是死于内功高手之手。陛下当场便判了二哥死刑,明年开春问斩。大哥身子本就不好,许是这惊怒之下伤了根基,在秦氏祖坟便呕了血,强撑着骑马回来,在大门前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
裴飞听得皇帝竟然判了裴亭康问斩也是眼前一阵发黑,顾清歌头痛欲裂身上也冒出了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扶住裴飞,沉声道。
“五哥,你先送大哥回房去,等着府医诊治。”
裴亭言担心的望着裴飞,但想着有顾清歌在,还是裴亭安更严重些,便点头疾步跑向裴亭安的院落。
顾清歌转身拉着裴飞的手,认真道。
“二舅舅,大哥病倒,府上就您一位长辈,您可一定不能再倒下去,镇国公府还得靠您撑着呢。”
裴飞心中大恸,哀叹道。
“镇国公府满门忠烈,今朝竟然被落得如此下场,若老二当真出事,兄嫂回来我该如何交代。”
顾清歌何尝不是痛心疾首,只能握紧了裴飞的掌心,想到昨夜太后的话语,顾清歌眸色幽深,温声安抚道。
“会没事的,一定都会没事的。”
裴飞看着顾清歌满目的坚定,心里似乎定了下来,但这心底的寒意却难以压制。
推着轮椅也行向裴亭安院落的方向,不禁懊悔,当年高祖帝薨逝,他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顾清歌看着裴飞远去的身影,满目苍凉。
记忆中将她扛在肩头掐花逗鸟的二舅舅,如今坐在轮椅中弓着背,不知何时已经压弯了脊梁。
一向无所不能的大哥此时病痛缠身昏迷不醒,谈笑风生恣意风流的二哥含冤入狱还要被秋后问斩。
高门显赫的镇国公府竟然因为皇帝的忌惮,一夕之间风雨飘摇。
可皇帝,真的是对的吗?
顾清歌眸内的幽光变得深沉,身侧的手攥握成了拳头,掐的掌心都几乎要渗出血来。
“成为夜鸢提署的鸢首,守护镇国公府,守护你的亲人们,你都可以亲自去做。”
太后的话蛊惑着顾清歌的神经,让顾清歌几乎要被吞噬。
院内寒风袭来,带的枯树飒飒作响,盘旋的枯叶飘洒落于顾清歌的发间。
不知何时已经入了秋……
顾清歌抬手拿下发间落叶,掌心擦过一抹冰凉。
手指微顿不再理会那片落叶,轻轻抚摸上那雕工精美的桃花钗,眼中有些温热。
苏忱……
如果她进了夜鸢提署,那与苏忱之间便再无可能。
顾清歌深吸了口气,向着镇国公府大门走去。
她迫切的想见到苏忱,苏忱那么聪明,如果他有办法,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疾行策马前往苏宅已经是晌午时分,苏忱和李虎都不在府内,但下人们是认识顾清歌的,见顾清歌到来,立刻上前牵马引路。
管事的人叫周寒山,年方四十左右,沉稳老练,精明妥帖。
早便看出顾清歌和苏忱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是以极为热络。
“郡主,我家大人仍在刑部当值,已经派了人去支会,您可要前往正厅饮茶等候?”
顾清歌心中烦乱,微微摆了摆手,轻声道。
“劳烦您费心,我去书房等他便好。”
周寒山眼睛转了转,想着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一般不得入内,但显然顾清歌并不在闲杂人等的范畴之内,便也不再多言。
引着顾清歌到了后院,便自行下去静候传唤。
院内伺候的小厮看见顾清歌也纷纷都是恭敬见礼,并未阻拦,显然苏忱也提前有过交代。
顾清歌缓步走进苏忱的书房,扑面便是一股墨香,似乎让焦躁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抚慰。
来到书案之前,上方镇尺押着一叠白宣,最上方的一张宣纸上苍劲有力的一个大字。
“等。”
顾清歌自顾自的念出声来,嘴角微微上翘了几分,轻轻摇着头,因缘际会暗道苏忱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有些好奇苏忱平日里还练写什么字,于是轻轻拿开镇尺,不想一阵凉风掠过,带起宣纸盘旋飞起,飘了满屋。
顾清歌侧身看到竟是窗户未关,快步来到窗边将窗户放下来,看着一地散乱的纸张叹了口气。
“本是来找他出主意,没想到竟然先收拾起房间来了。”
顾清歌低笑叹道,蹲下身来便捡着吹着满地掉落的纸张,有楷书的大字,行书的诗文,甚至还有小幅的山水。
书生写意,文采风流,顾清歌似乎能透过一张张的手稿想象出苏忱站在桌边提笔的模样。
他本就生得俊俏,又素喜白衣。
写字作画之时精神专注,眉间应该微蹙,唇瓣轻抿。
若此时有一道光打在身上,定然仿佛透光的玉雕,别有风情。
顾清歌暗骂自己真是被苏忱那张脸迷得失了心窍,睹物思人都能思出场景画面来。
垂首低笑之间,手按在一张折叠的纸上。
本未想掀开,但一个顾字引起了顾清歌的注意,只当是什么背着自己写的情诗,当然要品鉴一番。
结果翻转打开,望向其上文字,瞬息之间顾清歌只觉得自己浑身如坠冰窟,不可控制的发着抖……
一张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永安伯府所有人的信息,甚至连洒扫的小厮姓名都一清二楚。
侧方一列竖着的小字写着行刑名单……
而名单的最后一个,赫然是自己的名字,旁边注着永安伯原配夫人,事涉镇国公府通敌案现于刑部终身拘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