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年去了西南边境的人可不也有他一个吗?
可她愣是没把他去过事发地附近,以及他秦王府二公子的身份结合起来。
它俩在她脑子里各跑各的。
在他的循循善问之下,它俩吧唧碰头了。
柳倾云想过许多可能,姓秦的,不姓秦的,死的,活的,苗疆的,不是苗疆的,却唯独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哑少年。
夜色下,她曾用手细细绘过他的眉眼与轮廓。
那是一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
只是药效太烈,事后她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的模样。
如果这是真的……
那她岂不是把她拜把子的兄弟给睡了……
此时此刻,言语已不足以形容她的起伏跌宕以及万分尴尬的心情。
不行,她得再苟一苟。
“你不是在驿站养伤吗?怎么会去了客栈?”
“我不放心你,去客栈找你……那一晚,我原本想和你坦白我的身份的,所以,我没戴面具。”
至此,一切都对上了。
柳倾云心虚地偷瞄了他一眼。
陆昭言似是猜到她想问什么,很是无辜地回忆道:“屋里太黑了,我也没看清你的样子。我问了你是谁,你说你管老娘是谁,你是老娘睡的第九十九个男人。”
别说了……太羞耻了……
柳倾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原本并不确定这些是不是我的错觉。”陆昭言说着,瞥了眼柳倾云,“现在我确定不是了。”
柳倾云更羞耻了。
“你……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她从鼻子里发出尴尬又幽怨的声音,分明是想问又没脸问。
“我……”
这个问题,陆昭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斟酌了一番,尽量避开暂时没被证实的部分,说道:“当时我的情况不太好,事后我以为……自己是把那人当成了你。”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
柳倾云只是在某些事上一根筋,不代表她真的没脑子。
她怔怔地看着他:“你……”
陆昭言顿了顿,正色道:“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柳倾云清了清嗓子,端起一杯茶,面不改色地说道:“也也也……没什么,不就是……那什么了一下,我早忘了。”
陆昭言严肃地朝她看来:“我没那么没用。”
柳倾云狠狠呛到了。
“我没忘。”
陆昭言认真地说。
柳倾云:我是脸皮厚,但也没这么厚……你要不要想想再说?
咕噜~
柳倾云的肚子叫了。
从未有任何一刻,觉得肚子咕咕叫是如此不尴尬。
陆昭言道:“说了这么久,你应该饿了。”
“你也饿了,你赶紧吃饭吧!”
柳倾云赶紧把人推了出去,一手关门,一手插门栓,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屋子里只剩她一人时,所有的尴尬成倍袭来,她一张脸红成了柿子。
她一头扎进被子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太丢人了……”
一辈子的脸……都在那一晚丢尽了……
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忽然,柳倾云将脑袋探出被子:“不对,又没别人知道我和他拜把子的事!我睡了个太子,哪里丢人了?他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吃了窝边草?”
“等等,好像的确有个人知道啊。”
“清漪。”
“不过,她又不知道我是谁。再者,她说过,家里给她安排了亲事,她把脸治好之后,就会回去嫁人的。”
“唉,真可惜,没能见到她最后的样子。”
喜儿端了饭菜进屋,柳倾云吃饱喝足,倒头午睡。
端的是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与她相比,陆昭言的情绪则是久久不能平复。
他站在太子府的拱桥之上,静静地望着碧波粼粼的荷塘,记忆一幕幕闪过,曾经的,今日的,交织如梭,不断在震荡着他的心口。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是激动,也是疑惑。
如果当晚与自己共度良宵的人是她,窦清漪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醒来后,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是窦清漪?
又为何自己明明给了她一碗避子汤,她仍怀胎十月生下了陆骐?
寂风刚从皇宫回来,有事找陆昭言,一打听,得知他来了此处,身边只留了一个崔虎,还是远远的跟着,不许靠近。
寂风对崔虎道:“殿下又有心事了?”
太子只有在发生极为重大的变故时,才会一个人站在桥上沉思。
崔虎吓了一跳,低声呵斥道:“日你个仙人板板哟!你走路没声音的!”
寂风道:“问你话。”
崔虎叹道:“从见了临渊少爷的娘,殿下就不对劲了,今日也不知在房里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出来后,嘴角咧到耳朵根,像当了新郎官儿似的。”
寂风望着太子满脸的凝重:“你确定?”
崔虎道:“我真没夸张,殿下从没那般乐呵过,当初夫人与郡王上门认亲,他也没乐得像个傻子,只是乐完了,就跑到桥上来冷静了。”
寂风是最早来到太子身边的,他很了解太子,太子从不让自己沉湎于任何一种情绪之中太久。
所以崔虎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喜事,让殿下高兴成那个样子?
又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岔子,让殿下此时此刻想掀了整个皇城?
蔷薇院。
窦清漪刚吃过午饭。
事实上,她没胃口,只是尝了两筷子,便让下人把饭菜撤下了。
慧芝被杖毙了,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叫春桃。
春桃小声道:“夫人,您要歇歇?”
窦清漪问道:“千机阁没有回信吗?”
春桃摇摇头:“没有。”
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太子当着她的面,牵着她的手离开。
她心中不安,连夜写了信,让人送去千机阁。
只是一上午过去了,千机阁未有回应。
难道千机阁也出了事?还是说在忙着流萤与骐儿的大婚,一时给手头的庶务绊住了?
“你去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事不宜迟,窦清漪决定亲自去千机阁商议对策。
她决不能让太子妃之位旁落他人之手。
不料她穿上披风,刚出院子,便与迎面走来的陆昭言碰了个正着。
陆昭言神色冰冷,眼底透着洞穿人心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