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曾立誓,此生不再回乌夷。
此刻她站在且末边境的一处山脚茅亭下,见远处少年御马疾驰过来,脸上露出些欣慰的笑容。
许久未见了,少年周身都萦绕着霸王之气,眉宇间充斥着坚毅果敢,一国的重担,他终是一个人扛下来了。
“姑姑!”乌夷王下马疾走几步,热切地唤道。
“澜儿。”王氏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眼底有些湿意。
“等许久了吗?侄儿来晚了。”乌夷王一边说,一边上前扶着王氏去亭内坐下。
“我也才来没多久,澜儿辛苦了,一国之君如此奔波……”王氏坐定后,抬眼看向他,有些难堪地说道:“说起来,那姑墨之事……”
“与姑姑无关。”
“可是,终究是我瞎眼多年,他们师徒俩……”
“那……石及他后来,找过姑姑吗?”
“不曾。我暗中跟着你们商队到了姑墨,才发现他们师徒竟也在那儿,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后,我与二人大吵一架便离去了……后,再也未见过。”王氏回忆着说道。
乌夷王皱眉低头安静地沉思着。
“澜儿,他……”王氏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乌夷王抬头,迎上他姑姑有些激动的眼神,收回思绪,微笑一下道:“卓兮现在也在商队之中,准备跟我回乌夷,您要不要见一见?”
王氏眼眸波动了一下,她按下心底的异样汹涌的情绪,略显伤感地说道:“他未必想见我吧?经历了这姑墨之事,他恐怕更不愿与我扯上关系了……也许他还会觉得,这一切的背后……”
“卓兮中了方婷的七毒丸,他师父祁风一路陪着他,为他调理解毒之药。”乌夷王打断王氏的话,将事实告知。
果然,王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抛开那些无谓的猜想,神情慌张地问道:“中毒?”
“嗯,他们几个在姑墨北崖崖底经历了一些事情,说来话长……”乌夷王谨慎地看了一眼王氏,他不愿让她知道太多细节加重她的愧疚心。
方婷喂食卓兮毒药之举,可能也有石及的授意吧,毕竟这位“姑父”从卓兮出生开始,就起了杀戮之心了,这么多年过去,恨意只增不减。
“不过姑姑放心,他现在毒解了一半了,我乌夷宫内还有几味好药,回去了调制好后给他服下,应该会有效果。”
有些话乌夷王虽然不说,可王氏还是猜到了,她眼眶当即微红,强忍住心头震颤,嘴唇哆嗦地问道:“他……他师父,待他好吗?”
“祁风师父,待卓兮很好。”乌夷王拍拍王氏的手安抚道。
王氏听到这句后,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下来。她接过乌夷王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平缓了一下心情道:“那便好。有他师父护着,应该问题不大。”
“对了,那个女孩呢?”
“谁?木青吗?”
“嗯……是她将卓兮拾回师门的,对吗?她……”王氏忆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情感有些复杂。
当年,就是因为知晓祁风拾回个女娃,整日不离怀的宠着,自己才起了荒唐之心……
“嗯,他俩在不幽国偶遇的。那家伙对木青一见钟情,死皮赖脸地跟她回了嵊山,又顺理成章地拜在了祁风门下,成了她师弟,说起来,也算是特殊缘分吧。”乌夷王嘴角上扬道。
“一……一见钟情?”王氏嘴微张,惊讶至极。
“侄儿看他那眼珠一天到晚粘在木青身上似的,若不是一见钟情,那便是见色起意吧。”
“还是一见钟情比较文雅。”王氏立即接受了乌夷王的第一种说法,问道:“那……木青喜欢他吗?”
“喜欢的吧,平时看来挺宠他的,不过她身边还有位师兄夜胧,这次不幸中了一剑,木青就是陪他回中原求取还魂丹药去了。”
王氏脸上露出一丝纠结,迟疑地问了句:“那木青……也喜欢她师兄吗?”
“看着也喜欢。”乌夷王老实答道。
王氏脸上纠结之情更甚,一时不知该怎么发问。
乌夷王见状笑笑道:“姑姑就不必为卓兮抱不平了,这小子幸运的很,木青宠他,夜胧也挺护他的,事事挡在他前面,比我这个兄长还像他哥。”
“是吗?”王氏纠结的脸缓缓舒展开,半天叹出一口气:“那也不错。”
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乌夷王试探地问道:“姑姑,侄儿在且末城内有处私宅,你今夜要不要……过去见见卓兮?”
“不去了。”王氏稍顿了一下便淡淡回道。
这句话有些出乎乌夷王的意料,他没出声,就听王氏继续说道:“他好好活着,对于我来说,便是天大的恩赐了。他现在的生活看似很好,我不该去打扰他,让他平添烦恼。以后,就要拜托你这个兄长多照顾一下他了!”
“他可能无意留在乌夷,木青洒脱惯了,他定是要跟着她走的。”乌夷王无奈的回道。
察觉到他语气的几分失意,王氏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温和地看着乌夷王的眼睛道:“他们跟澜儿心中志向不一样,留在乌夷恐也帮无上太多的忙,既如此,随他们去也无妨。”
“不行,卓兮挺有用的,他这家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脑子也好,我封他为太傅了,他至少要教……”
“澜儿有后了?!”王氏惊喜道。
乌夷王脸微红道:“应该……有了。”
“什么叫应该?”王氏的表情由惊喜变成惊讶。
“她……非后宫中女子,也不愿被封妃。”乌夷王想到这些就烦躁,抬头问了一句:“姑姑,我直接封她为后可以吗?她是前宿麦都蔚之孤女,父亲为乌夷而亡……回去了我就追封她父亲为忠义武安侯,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也可以抬到郡主的高度了,安世高还抢着要认她为义女的,有了这个靠山.....\"
乌夷王说着说着发觉王氏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他顿住言语,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在至亲面前,他的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澜儿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王氏浅笑着回他。
“可是,她对那些虚荣并不在意,也不一定愿意为了侄儿留下,乌夷各方势力还未均衡......我......”
“姑姑相信澜儿,放手去做便好。回去锉一锉那些老骨头的锐气,乌夷朝堂的确需要注入新鲜血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