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水拉开了发廊的玻璃门,走过大厅,从里面的一个木头楼梯拾阶而上。楼梯很窄,踩上去会有声音。
谢红旗拉开门。
画室很大,是下面五间商铺的二楼打通而成。画室里面很乱,靠着里面是大堆的画板和颜料。很多画了一半或者才刚刚动笔的油画就直接被丢在了里面,也就是靠门口的三分之一被收拾的很干净。在这边,挂了很多工笔写实的人体油画。
陈观水扫了一眼。
画的很不错。
油画上的人体很漂亮,肉体饱满,光线明亮,仪容中有着一种坦然和自豪。很漂亮的女孩子,迎着阳光的照射,自豪的展示着自己青春而有活力的身体,把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充分的显露在人前。
没有矫揉造作,没有阴暗晦涩,没有淫-秽放浪。
有着只是光明正大的对作为人类其中一半人口的女人的一种骄傲和自豪,对自己拥有女人身体的满意和愉悦,对自己拥有美丽的一种自我认可。
一共十二副画,一共十二个不同的女人,却是一样的风格和一样的精神。
“谢小姐,第二次见面,我是陈观水。谢谢你上一次对我的善意,也谢谢你曾经杀死那位费玉伦,更要谢谢你刚才救了我的父母。”陈观水很友好的伸出手。
谢红旗却咬着嘴唇。
身前的陈观水给她的感觉太怪,怪到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所以仍然是陈观水先开口:“谢小姐,你是cIA探员,现在阿梅瑞肯领事馆出了事情,你为什么不在那里,而是在这里?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谢红旗看着陈观水。
陈观水嘴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冷笑,缓慢而又清晰的说道:“谢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红旗看向陈观水。
“那个时候,你的手腕上也戴着黑色手表的吧?如果我没有送给你那一份大礼,费玉伦又没有去搅局的话,你会不会真的去做黑色手表上的第一个任务?”
谢红旗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谢红旗的眼睛突然眯了一下,右手五指张开,一个气团出现在她五根细长的手指之间。气团只如核桃般大小,却疯狂剧烈旋转,带着锋利的边芒。
是的。
我是戴过黑色手表。
我是接到过三个任务,而且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杀死你陈观水的父母!
所以我才会害怕你!
哪怕我已经救下了你的父母,但是我仍然害怕你!
所以我才会没有去阿梅瑞肯人的据点,而是躲在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画室里。费玉伦他们知道的天心画室,是在东海美术学院旁边那个豪华大楼里的最顶级的画廊。但谁又能知道自己其实藏了一个秘密据点在这里。
陈观水瞥了一眼谢红旗的右手,笑了一下:“谢小姐,你不敢回阿梅瑞肯人的地盘,是不是看到了第二个任务,以为自己暴露了?”
你是当我不敢杀你吗?
“咯噔”一声,谢红旗搓了一下牙。
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谢红旗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黑色手表上用红色字体显示的第二个任务:“任务二,杀死方浩,奖励A级愿望一个。”
那么方浩又是谁?
方浩是汉风俱乐部里的一个高层,一个出身顶级红色军门的男人,更是一个代号“东门第四”的红色特工,最后他也是自己的上线,唯一的一个上线。
是的。
谢红旗知道自己藏在所有的所有的最下面的,是一个绝对不可以泄露出来的身份。她是马来西亚玻璃州市谢家的女儿,是东南亚有名的豪门名媛,是最顶级交际场的焦点人物,是手腕通达的掮客,更是cIA的外勤特工,也是一个国际情报黑市里的有名的美女蛇。但谁又能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是一名外围的红色特工,做着脚踩多条船的买卖。
方浩,是自己的亲姑父,是自己姑姑选择主动去做他小三的亲姑父,也是自己唯一的一个上线。除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立场。自己没有编制,也没有酬劳,自己带着干粮,自己在去做着五毛党。自己不需要同志,自己不需要认同,自己也不需要合作。甚至,因为自己对这个红色国度了解的很深,所以做起事情、卖起情报、戳进刀子也可以更狠,所以反而没有人会怀疑自己。
反正自己是谢红旗,我喜欢的也只是那一面红旗罢了。
所以自己安心的读书,安心的移民,安心的获得美国国籍,安心的去年常青藤大学,安心的去报告cIA,安心的锻炼身体,用尽一切方法去锻炼自己,最后真的就成了现在的谢红旗。
但是黑色手表的出现,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纯粹的一个笑话!
竟然会有神真的知道了,自己心里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对自己的那个姑父有了不满,自己那个时候已经在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自己已经在想着如何去选择。
然后黑色手表给了自己一个选择,杀死他,或者是杀死那两个更有理由杀死的老夫妇。
说真的,谢红旗那个时候动了心。
因为自己要去玉兰大酒店,那两个作为目标的老夫妇也正在被中国军人保护着送往玉兰大酒店。只要自己足够的小心,就可以拿到两个S级愿望,成为和陈观水匹敌的超人。然后不管是战是走,自己都有更多的选择。
但是自己最后还是犹豫了。
也正是因为犹豫了,所以现在自己才敢站在陈观水的面前,才敢仅仅是躲藏起来,而不是害怕到自杀。
谢红旗看着眼前的陈观水,这个男人现在变的很瘦弱,就像几天前自己第一次看见他一个样子。没有力量,很空,就像一个被蛀空的大树,更像是一个干涸的死海。
但是谢红旗却不敢动手。
有一种危险的直觉,一种从风里传递过来的晦涩的信息警告着自己,眼前的男人杀死自己可能只需要一根指头。
“呵呵···”陈观水笑笑,“方浩先生没有死,谢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失望啊?好了,玩笑的话也不说了。我今天来找谢小姐,确实是有事情。不过,我先给谢小姐看一个东西吧。”
陈观水的手指敲了一下身边的一张油画。
油画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胸很大,皮肤很白,腿很长。她站在一个灰暗的室内,背景模糊一片,连大半的脸都隐藏了起来。但是右边窗外斜着射下来的洁白的阳光,正正的照射在她胸前。巍峨山峰、珠穆朗玛、玛瑙红寺、僧人撞钟。女孩的脸,陈观水刚刚看过,就是下面那个发艺店的女理发师。她很漂亮,但是穿衣服和不穿衣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那个叫唐萌萌的女孩子,同样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孩。
只是现在,陈观水的手指点在一团玛瑙红花,画上的女孩竟然是猛的皱了一下眉头,扬手就敲了陈观水的手指。但是画里画外,是两个世界。画里的女孩就像是照片上的人一样的清晰,现在也像是真的女孩一样的突然在男人的面前有点害羞。
但是,她却傲然的挺着自己的胸膛,故意的在阳光下晃了晃。
然后手一拉,从旁边画面看不到的地方拉过来一张幕布,彻底覆盖了原来的画面,也把她自己遮了起来。
谢红旗安静的看着。
连掌控巨大风暴的力量自己都有了,变一个魔术又能怎么样?
但是下一秒,坚强如谢红旗,也不得不颓然跪倒在地上,震惊呆滞莫名的看着眼前的画布。
尸体,大量的尸体,一幅一幅不断闪过的尸体。
红字,最简单的只有名字的两个或三个红字。
但是谢红旗怎么会忘记这些人曾经是她亲人、是她同学、是她朋友、是她同事、是她邻居、甚至是她有过好感的那些男孩。
大量的人都死了。
但是仍然有大量的人还活着。
死人的图像一闪而过,而活人的视频却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小格子。
有的男人,被暴徒绑架,正在殴打,然后突然路边的一个拿枪的警察开枪横扫,干掉刚才还被他称为手下走狗的三个暴徒,抬起一脚就踹在男人的屁股上,拽起他,摔进车子里,然后开车向着某个地方去了。
这个男人叫谢某某,是谢红旗的堂兄,地点是马来西亚的柔佛市。
有的女人,被暴徒绑架,家人被砍杀一空,自己被扒光衣服按在马路上,被一大群人围着凌辱。然后一辆卡车冲进人群,撞死了很多。卡车上跳下一个拿枪的女军人,直接扫射,干掉了剩下的人,驱散了人群,拉起女人,然后开车向着某个地方去了。
这个女人叫谢某某,是谢红旗的堂妹,地点是新加坡的峪廊。
有的女孩,被暴乱狂潮袭击,整个地区都陷入动乱。原本文质彬彬的香港青年变态起来,却可以爆发出极致邪恶的残虐。疯狂,疯狂,更加的疯狂,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碎。狂风暴雨之下,她只是概率中被遗落的那一个,所以才幸运的活过了最初的时间。然后,那一群人又围了上来,而自己已经被另一群人当成诱饵抛弃了。
谢红旗跪倒在地上,仰望着陈观水。
陈观水俯视着谢红旗,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画布。
然后轰然一声炮响。
中国驻港海军部队舰艇开炮镇压局势,干脆了当,直接就是其中的一发炮弹把那些暴徒炸成了碎泥。
坐标,是陈观水在三分钟前刚刚传递给章俞的一份文件,覆盖全国、包含了近五万个需要被炮击的地点。
香港,自然是中国的领土!
而女孩,她叫做谢灵韵,她的亲姐姐,叫做谢红旗。
“我很抱歉,谢红旗小姐,我只能救下这么多人。现在,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东海地下铁,出任罗浮站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