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向来趋利避害、踩高捧低。先前皇上雷厉风行抄了十几家勋贵,把永安侯府上下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倒霉鬼。
也不能说是倒霉鬼,坐享富贵、权势多年,这些公侯之间个个都把自己当人上人,早就忘了发家前的艰难,为了长久的富贵,没有哪个勋贵人家敢说自己一点事也没有犯。
便是治家森严,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家,也只敢保证自己不犯事,不敢保证旁支或者姻亲有没有在外面,打着他们的名头欺男霸女。
可以说,这些公侯勋贵之家,没有一个是干干净净、什么事都没有犯的。再加上当今皇上仁善,向来优待功臣勋贵,好些公侯勋贵之家早就忘了谨慎,胆大猖狂的没边。看皇后的兄弟、太子的舅舅敢对军饷下手,就知道这些权贵真不把律法、人命放在眼里。
皇上先前查抄的十几户人家,虽是因为政治斗争失败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可皇上也没有冤枉他们,他们有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也正是因为此,永安侯府上下才害怕,毕竟他们也不干净,经不起查。尤其是在苏青玉、万巡州、二皇子入狱后,永安侯上下更是慌得不行,生怕一睁眼就被官兵抄了家。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为了向皇上、皇后表忠心,永安侯当机立断与苏青玉断绝关系。怕光断绝关系还不够,永安侯府还把苏青玉母亲的坟给挖了,把棺椁丢到乱葬岗,以示永安侯的决心。
永安侯府此举确实让皇后满意,皇后为此还亲自见了永安侯夫人,以示赞赏。可不想,权力斗争更迭的如此之快,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皇后失了帝心,二皇子入了皇上的眼。
把事情做绝了永安侯府当即就怕,怕苏青玉报复他们。
苏青玉的报复心有多重,他们可太清楚了。
苏青玉当初能做出,不顾名声、将来当众状告亲父,今日有二皇子撑腰,肯定也能做出不顾一切报复永安侯府的事。
永安侯上下皆是慌得不行,众人一番商量后,派出了与苏青玉关系最好的苏止容来做说客,劝说苏青玉与他们和解。可他们低估了苏止容的正直与善良,苏止容见了苏青玉,却没有劝说苏青玉原谅永安侯,与永安侯和解,而是将永安侯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如数说给了苏青玉听。
“大妹妹,事情就是这样的。作为兄长,我对不起你,没有护住婶娘的棺椁,让婶娘死后都不得安宁。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作为兄长,我也没有脸劝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谅解家中长辈。”
苏止容声音哽咽,整个人颓废得很,他站在苏青玉面前,郑重作揖,腰弯得极低,半天都没有直起来。
他没脸见青玉!
“侯府果然,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苏青玉扯着嘴角,笑得癫狂嘲讽,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珠子,一颗接一颗落下。
她张着嘴,大口呼吸,才将心中说不出来的痛闷压下。
“三哥!”苏青玉抽了口气,看着在自己面前抬不起的苏止容,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她上前,将苏止容扶了起来,“三哥,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家中长辈的决定,错不在你。青玉还要多谢三哥相告,没让青玉蒙在鼓里。”
苏青玉作揖,向苏止容道谢。
苏止容满脸羞愧,侧身避让,不敢受苏青玉的礼。
苏青玉也没有强求,她直起身,看着苏止容,一脸肃穆,“侯府与我母女断绝了关系,这是青玉最后一次叫你三哥。”
她知道三哥是无辜的,她也没有迁怒她三哥,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兄妹再也回不去了。
“三哥,珍重!”苏青玉一揖到底,任由眼泪落下。
这一次,她真的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
送走苏止容,苏青玉就在万巡州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她母亲的墓地。
没有意外,墓地被人动过了,虽然永安侯府做了修复,在上面铺了一层草树,远远看去是旧坟的样子,可走近就能看到不同。
“母亲,女儿不孝!”苏青玉一身素衣,跪在她母亲的坟上,泣不成声。
她早就该来看她母亲的,可她是奉太后懿旨入京为太后贺寿,她本身还在孝期,太后不在意,她却不能不避讳。至少,她不能在太后寿宴这个当日来上坟。
太后寿宴过后倒是没有忌讳,可太后寿宴当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整个京城人人自危,她实在不敢妄动。
再后来,她就被关了起来,等到她出来……
借口,都是借口!
苏青玉低着头,死死地咬着了,不肯哭出来声。
她说的那些都是借口,都是她逃避的借口。
“娘子,这不是你的错,我想岳母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万巡州跪在苏青玉身旁,他认认真真地给苏青玉的母亲磕了三个头,见苏青玉哭得不能自已,连忙把苏青玉揽到怀里,“娘子,做错事的是永安侯,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君说的对,做错事的是永安侯府,我不能让仇者快!”苏青玉推开万巡州,跪得笔直,她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看着她母亲的坟墓,目光坚定,“我与永安侯府的恩怨,该了结了!”
——
苏青玉带着三张状纸,去衙门敲响了登闻鼓!
“咚!”
苏青玉用尽所有的力气,敲击着登闻鼓,她边敲边泣血似地嘶喊:“我要告永安侯府放纵奴仆欺男霸女、侮辱先人尸骨;告永安侯欺上瞒下,纵容族中子弟犯事,包庇犯人。”
“咚!”鼓声雷动,响彻京城。
苏青玉再喊:“我要告诉永安侯府三老爷,鱼肉百姓,贪污受贿;与盗匪勾结、谋害原配性命;不修私德、娶娼籍女子为妻!”
“咚!”苏青玉敲到这已是力竭,她咬牙最后敲了一记,将手中的鼓槌丢出:“最后,我要告在妃叶无暇,勾结匪徒,买凶杀人!”
十个月!
她母亲死后十个月,她终于找到了证据,终于推翻了宸太妃,终于可以为她讨回公道。
哪怕此后前程断绝,被千夫所指,不被世俗所容,她也不悔……
她苏青玉宁死也要向前走,宁死也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