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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迢实打实地在云子猗门前睡了一夜,此刻身子自然是已经冷透了,身上无一处不冒着寒气,连衣衫都是冰凉的。

云子猗这样的修为,哪怕身中寒毒,也不会被这点冷意影响身体,只是心疼不已。

就算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他也意识到了,郁迢这分明是心中不安。

也是,郁迢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又受了那么多欺负,就算如今被他带回来了,郁迢还没来得及跟他多接触,更别提学到什么东西。

偏偏这样的时候,自己又带了旁人回来。

怕是换做谁在郁迢这个位置,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吧。

他这个“师尊”实在太过名不副实了些。

到底是他疏忽了。

云子猗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在此刻追问郁迢什么,只抚了抚他的脊背,试图先安抚好他的情绪。

郁迢也是沉默不语,只紧紧地将师尊拥在怀中,疯狂地汲取对方身上让他安心,甚至于赖以生存的温度和气息。

云子猗的体温虽偏低,可对于在门外冻了一夜的郁迢而言,已经十分温暖了。

他的师尊果然是这天底下最心软的人。

郁迢想着,环在云子猗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其实他心中的不安并没有云子猗想象中那么剧烈,更未曾升起过一丝一毫责怪云子猗的心思。

被师尊从那样的泥沼中救起,郁迢自然是全心全意地信赖,依赖,甚至于爱慕着他的师尊的。

可大约是他天生贪婪吧,哪怕明知能遇到这个人已经是他三生有幸,师尊为他所做的一切,更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可真正获得了这些后,他却依旧得陇望蜀,不知餍足。

他想要师尊更多的关注和目光,他想让师尊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他身上。

他想永远和师尊在一起。

而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突然成了他的“师弟”,开始与他抢夺师尊的目光。

郁迢自然无法接受。

偏偏在极度贪婪之下,郁迢心中又是无比自卑的。

毕竟他在原本的宗门中一向是那个没什么天赋,也没人看得起的弟子,又出身凡尘,没见过世面,除去受欺负外,也时常是众人嘲笑的对象。

哪怕只是在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中都是如此,何况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天元宗呢?

郁迢从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云子猗收他为徒的闪光点,就连云子猗带他离开原本的宗门时,和他们宗主说的所谓“和他家中人有些故交”,事后也向他澄清了不过是借口而已。

而这个余摛锦,在被云子猗带回来前竟好像还是什么大宗门的弟子,只是因为受了重伤,才被门派放弃而已。

在郁迢心里,他的师尊这样强大的人,自然该是无所不能的,既然收了余摛锦为徒,就肯定会治好对方身上的伤。

他虽不知余摛锦从前的天赋和声名,可在他心中自己在小宗门中都是垫底的那个,又如何去和那些大宗门的弟子比?

哪怕只是一个照面,郁迢也已几乎在心底认定,自己比不上那人。

他便只能来试探云子猗的心意,以求师尊对他更心软,更怜爱,能多分给他哪怕一点点目光。

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而云子猗也果然“中计”,睁开眼对上师尊无比心疼关切的目光时,郁迢面上虽是一副无比可怜的模样,心头却已经绽开了无数焰火,满是欢喜。

就算有了那个什么余摛锦,师尊也还是在意他的。

云子猗静静抱了他一会儿,感受着怀中少年的身躯逐渐回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颈侧一片湿意。

他是哭了吗?

云子猗蓦地有些慌乱,忙去查看郁迢的模样,果真见对方早已流泪不止,只是死死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发出泣音。

“外面冷,我先送你回房间好不好?”云子猗虽然有过带学生的经验,可这样正经带徒弟还是头一回,更不知该如何处理徒弟的情绪问题,一时手足无措。

“不……”郁迢的声音有些发闷,泪却流得更厉害了,“我想和师尊在一起,可以吗?”

云子猗无奈地轻叹一声,又勾起一点笑意,哄道:“可以,那你跟我回房间,好吗?”

郁迢这才止了泪,目光在云子猗眉目间无比温柔的笑意中停留许久,缓缓点了点头,在对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其实他的状况远没有那么糟糕,不过是在门外坐了一夜而已,从前受同门欺负时,将他推在雪地里,甚至数九寒天里将他扔入冰湖之中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只是享受师尊的关怀而已。

哪怕知道这关怀是自己讨来的,也足够让他自欺欺人了。

云子猗先是让郁迢脱下弄脏的,寒气未褪的外衣,又倒了杯热茶给他,才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冷吗,要不要上床躺一会儿?”

“在师尊床上吗?”这样大的意外之喜,连郁迢都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云子猗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张床而已,哪里比得上他的徒弟重要。

郁迢几乎都有些忍不住笑意了,虽然点头的动作还算是有一分矜持,可那双眼圈通红的眸中却十分晶亮,藏不住的欢喜:“多谢师尊。”

云子猗只当他年岁尚轻,未免有些孩子心性,拿出一块丝帕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弯眸笑道:“去吧。”

郁迢这便欢欢喜喜地上了床,甚至还忍不住的看向云子猗,幻想着他的师尊会不会也还有些困意,上床来与他一同小憩片刻?

可惜这次他却没能美梦成真,云子猗看着他躺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后,便来到书案边坐下,执起一卷书翻看着。

这种事郁迢也不好主动开口,何况如今已是意外之喜了,他也没必要再得寸进尺,便没有多说什么。

云子猗不是擅长允诺的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能让郁迢安心,只能竭尽全力对他再好一些,好让他少些胡思乱想。

看郁迢刚才欢喜的样子,应当是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