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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意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感觉浑身灌满了铅,脚都抬不起来。

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呆滞着与那双几乎占据整个眼球的乌黑瞳仁对视。

掰动骨头的咔咔声传来,安如意眼睁睁看着全身腐烂的张母抽搐着从地上爬起,溃烂的脖子裂开虚虚地撑在肩膀上。

张开嘴,下巴那块带着蛆的红肉掉在地上,有零星几点溅在了安如意鞋面。

“如意。”张母开口时,喉咙的震动很强烈,“如意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终于回来给我喂饭了,我好饿啊如意,我好饿──”

张母向安如意走过来,糜烂的肉块随着动作坠落,连眼球也从眼眶腐烂滑落。

浓郁的尸臭扑进安如意鼻子。

她两只眼睛瞪无可瞪,逃跑的力量尽数消失,僵立着看张母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如意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吓得她呼吸急促。

嘴里发出的惨叫让安如意从极度的惊恐和害怕中抽身出来,定睛一看,张母还是趴在地上,方才的一切只是她太过惊吓产生的错觉。

双脚不听使唤地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张母的尸体被夜色包裹着,四周树叶在沙沙出声,总以为张母下一瞬就会直接动起来。

安如意再也受不住,屁滚尿流逃走,却突然撞上一个面部缠满纱布的人。

带给脆弱的内心无法承受之重。

安如意眼前发黑,生生吓昏到后仰倒地。

再醒来时,张秉语那双充满扭曲恨意的眼眸居高临下盯着她,盯得安如意瑟瑟发抖。

“你娘,什么时候、死的?”

她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虽然没吃东西,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死了。

再说了,张秉语又不是死的,怎么就看着他娘死在家里都不处理呢?

张秉语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走的那日,娘就咽气了。”

“节哀。”安如意咽了咽口水,扯动嘴角,“对你娘来说也算是解脱了,你也不用成日因要照顾瘫痪的老母亲而受折磨了。死了对大家都好。”

久病床前无孝子。

张秉语之前把伺候他残废娘的事全交给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在乎这个娘。

最多伤心一阵,就会感到轻松自在。

张秉语轻吐:“贱女人。”

该死的贱女人。

她在外面放荡发骚,他躺在担架上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尸身发臭、腐烂,吸引来不少的苍蝇和老鼠,看着这些畜牲分食他母亲的身躯。

每啃噬一口,他对安如意的恨意就多一分。

安如意恼火至极。

“你凭什么骂我?不是你把你娘丢给我,自己成天在外鬼混的时候了?现在来装大孝子,你要不要脸?贱不贱啊?”

这残废又不是她害死的,冲她发什么火?

安如意方才受了太大的惊吓,把闷气全换成辱骂撒在张秉语身上。

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张秉语突然举起手中的斧头砍中了安如意脖子。

鲜血喷溅到张秉语脸上,他连眼睛都没眨。

这一刀他没下死手,安如意脑袋没掉,还残存一口生气。

清晰地感觉到张秉语剁掉了她的手脚。

把断手断脚全扔进了旺盛的灶火。

还剩下躯干,也被张秉语面无表情地塞了进去。

滚烫的火焰烧焦了安如意那头乌黑靓丽的发丝,吞噬了她的头颅。

滚烫的热气和剧烈的痛楚带她回到了五六年前,春日宴的那个夜晚。

她拼命呼喊着叶闻钦来救她。

实在是太热了,也没想到火势会那么大,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

她等了一会儿真的受不了了,看到叶闻钦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她咬牙从留出的逃生通道里跑了出去。

站在起火的不远处看着叶闻钦跑进去,然后烧断的房梁倒塌下来。

她吓得捂住嘴,想去喊人来救火。

但是她太害怕了。

怕定远侯府不会放过她。

伤害世子是砍头的重罪吧。

安如意左右为难,也很是委屈。

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位好夫婿而已,一时不小心才闯了大祸。

谁知道火势长那么快。

不能怪她,这不能怪她的。

世子洪福齐天,肯定会没事,春日宴上的宾客肯定会发现他的。

安如意花了许久说服自己不再愧疚。

随即撒腿跑了。

叶闻钦无助地困在火场里时,也有她此刻这么绝望痛苦吧。

说到底也还是没她惨。

叶闻钦只是毁容瘸腿而已,她可是要死了啊。

有没有人像拯救叶闻钦一样,拯救她呢?

上天能不能再眷顾她一回?

把安如意燃烧成灰的火光照亮了张秉语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的快意。

“娘,你慢点走。”他喃喃道,“儿子让你儿媳妇下去陪你了,你让你儿媳妇好好照顾你,儿子过几十年再去找你。”

火不知烧了多久,天际微白才熄灭。

张秉语拿着火钳子拨了拨。

拨出三块焦黑的骨头。

用袋子装着,喂给了路边的野狗。

听说死无全尸的人没办法投胎转世。

安如意最好是永世不得超生,再也不能重新做人,不然的话,就太便宜她了。

喂完野狗回去时,才听见百姓闲聊。

“我去刑场看了安典籍被斩首,那圆溜溜的脑袋滚下来的时候,安典籍也未曾闭眼呢。”

“安典籍是那么爱女儿的好父亲,怎么会突然杀了自己的女儿呢?”

“人都会变的,谁知道其中发生了何事。”

张秉语路过他们,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看来没必要费心解释安如意突然的失踪了。

真是天助我也。

他回家清点了一下安如意的嫁妆,还剩不少。

拿钱置办了一口最好的棺材,请人把他母亲入殓,又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百姓们可怜他失去妻子和母亲,孤苦伶仃,给了不少帛金,又让张秉语发了一笔财。

他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去看地段好的宅子。

带他看房的房牙子疑惑道:“张公子,你今日不是有要事要做吗?怎么有时间看宅子?”

张秉语皱眉,“什么要事?”

房牙子挠了挠额头,“不是那个书局办的吗?叫什么……我想想,说是叫什么签售会,只要买话本,就能排队让作者题字签名,我媳妇老早就去排队了。”

他狐疑地看了张秉语两眼,“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