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以为这老头被墨九卿训了一顿以后就消停了,谁知自从这人见过陆鸣以后,他不仅给陆鸣递拜帖,在翰林院里还时常指使自己做些其他事,以此消耗他的时间。
甚至前些日子更是把谢绥二人的活都拿来给他做。
夏哭夜可不认为韩修文这是在照顾自己,想让自己早点适应翰林院的工作,他分明在韩修文眼中看到了憎恶报复的情绪。
翰林院内每个人每天做些什么事其实都是有各自的节奏的,这样才不会浪费时间。
但韩修文时不时的捣乱就彻底打乱了他的时间,让他本来一早上就能修订完成的书册直到下午才能修订完成。
他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墨九卿的眼光,就这样一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人,居然成了翰林院的翰林学士?
简直跟儿戏一样。
况且,他来翰林院也一个多月了,说实话,他完全没看出来这人有什么能力。
除了心胸狭隘这点,夏哭夜是没看出任何东西。
他把案卷接过来看了眼,果然又是别人的案卷,跟他修订的内容完全不沾边。
夏哭夜磨蹭了一会,翰林院内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看周围已经没人了,他绕过桌子走到韩修文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韩修文,“学士大人确定要我修订这玩意?”
韩修文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后退了一步。
夏哭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案卷往桌子上一摁,大跨步离开。
出门前一刻,夏哭夜又停下脚步森冷的看了他一眼,“学士大人,下官劝你不要对不属于你的东西动什么歪脑筋,下官可不是谢将军,能让你活到现在。”
谢平安会被这老东西陷害弄去边陲,他可不是谢平安,给他弄急了,他直接一个炮弹把韩府上下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前几日这老家伙居然敢给陆鸣递拜帖,夏哭夜这心里越想越生气。
直到来到许淳府上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
“夏兄这是怎么了?”许淳接到下人的禀告就马不停蹄的跑来见夏哭夜了,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夏哭夜。
许淳前些日子刚进大理寺,一进去就是评事,跟谢绥张权等人同级。
而跟许淳同期的萧子墨等人却还在翰林院里苦逼进修。
一见许淳,夏哭夜立马收敛了情绪摆摆手道:“没什么,就刚才遇到个煞笔。”
夏哭夜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许淳咳嗽了声,含笑道:“可是被韩大人给刁难了?”
夏哭夜意外,“你知道他?”
许淳无奈,“说不上认识,就是在大理寺看到了一册关于他的案件。”
夏哭夜来了精神,“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大理寺不抓他?”
“咳,不是,就是二十几年前他跟国公府还有谢家发生的事。”许淳说。
夏哭夜瞬间又没了精神,“哦这个啊。”
这件事他在院里就听那些人八卦过了,没办法,韩修文这人的人缘实在是不怎么好,听那些修撰编修说,这人在他们刚来翰林院的时候也没少给他们使绊子。
许淳看他没了兴趣,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陪嫂夫郎了?”
“这段时间家里比较复杂,我让陆鸣他们去避暑山庄玩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夏哭夜没个正经的倚靠在椅子上,“我一个人无聊,就过来串个门,熟悉一下你家的门槛,也让你家的门槛熟悉熟悉我。”
他是想来打听唐家一案的,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许淳嘴角抽抽。
夏哭夜这家伙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完全不相信这人只是单纯的想来串门。
暂时不知道夏哭夜想做什么,夏哭夜不说,他也不好问,更不好直接说。
于是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唐家一事上。
然而可惜的是,夏哭夜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为许淳说唐家一案现在已经被大理寺卿章知接手。
这事儿被章知接手就代表着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大理寺的重视,于是夏哭夜就没再问下去。
当然,就算他问下去,可能也问不到什么。
作为大理寺评事,许淳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他自有分寸。
离开许府,夏哭夜就回了家。
回到家陆鸣崽崽等人都不在,就连董婶和谢静语都不在。
家里就剩下夏哭夜一个孤寡老人。
一个人吃完饭,一个人看了会书,没多久天色就暗沉了下来。
董婶和谢静语都跟着陆鸣去了,夏哭夜就把石叔跟石归喊到了内院照顾自己的起居。
不过,这两大老爷们儿干啥啥不行,特别是石归喊自己起床的时候总让夏哭夜有一种立马升天的感觉。
算着时间,陆鸣几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感受到家里的安静,夏哭夜默默熄灯爬上床。
可能是今日真被韩修文给气得不轻,夏哭夜过了好一会都没睡着,脑子里都是弄死韩修文的想法。
他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可以说在来京城之前,他活得恣意妄为,上辈子除了最后一战,他几乎无往不利。
而且末世也放大了他肆意杀戮的欲望,让他产生一种只要对方惹火了他就必须灭掉对方全家的想法。
来到大夏以后这种想法其实并未减少,只是都被他压下去了。
但最近,他这种想法又生出来了。
人性的恶多种多样,在陆家村他看到的恶对比京城这边的,那简直是不值一提。
黑夜中,他轻轻叹息了声,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咋了,以前就算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睡个半年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
但最近随着陆鸣等人离开的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是空虚。
昨儿晚上无意中发现了唐家的秘密,这让他很烦躁。
就算他真杀了唐悬,这种烦躁也没有因此消下去。
今天又遇到韩修文那老杂毛搞事,他还不能直接弄死他,于是,他更烦躁了。
他有点想陆鸣和崽崽了。
想到陆鸣崽崽,他思绪就忍不住乱飞。
人家都说有了在乎的人,人就会变得束手束脚,他现在对这句话算是有了一定了解。
以前他可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谁惹得他不开心了,都是直接提刀上门砍人的。
自从进了这翰林院,有了上下级之分,他时不时就被韩修文气上一气,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越想夏哭夜心里这口气越是憋不住,他怀疑自己不是八十五岁,而是十五岁。
几十年过来,他并没有因为那些经历而变得温和,他仍旧是那个带着点小孩脾性的夏哭夜。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生来就比别人幸福,他的父母也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行的端做得正,所以面对这些尔虞我诈欺善怕恶,他只有厌恶。
实在睡不着,他干脆起床换了身衣服出去逛街。
这会儿也才晚上七点,还不到宵禁时间。
换上衣服,夏哭夜就出了门。
石叔石归还没睡,看夏哭夜要出门,便想跟着去。
“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就在家里看家吧。”夏哭夜摆摆手没让二人跟着他。
石叔石归都是心大的,两人点点头就回去了。
出了府夏哭夜也不知道去哪里,感觉肚子有点空,夏哭夜就朝碧霞路去了。
碧霞路这条街在白天很清冷,但一到了晚上却热闹非凡。
用现代的话来说,碧霞路就是京城的小吃街。
这个时间点碧霞路的摊贩很多,不过自从他准备会试以后就没再出来逛过,直到今天才再次出来逛夜市。
来到碧霞路,夏哭夜一眼就看到了摊贩中的周婶,他快步走到周婶小摊边,“周婶周叔。”
“哎呀,小夏!”一看到夏哭夜,周婶周叔激动坏了,手中的刀都扔到了一边赶紧跑过来拉着夏哭夜上下打量。
除了刚来京城时跟夏哭夜见过几面,周婶周叔就再没见过夏哭夜,偶尔休息去夏府他们也只能见到陆鸣。
这会忽然看到夏哭夜,周婶激动不已,“小夏,婶子好久没见着你了,鸣哥儿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还是说你偷偷跑出来一个人偷吃?”
周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发现夏哭夜没说一句话,她看着夏哭夜,随后皱眉道:“瘦了,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周婶会问这问题一点不奇怪,在他们的认知中,夏哭夜就是那种养尊处优不曾受过欺负的小公子。
因为在陆家村时这小子吃穿用度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被人欺负了也从不忍着,当即就要还回去。
这小子这一年里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心烦想揍人的神情,毕竟之前他遇到讨厌的人都是直接打上人家家门去的。
这忽然之间有了,那肯定就是被人欺负了,而且他还不能揍回去。
夏哭夜眉眼间浮上一丝笑意,刚来陆家村时其实他并不想留在陆家村的,但后来他还是喜欢上了陆家村,这不仅仅是因为陆鸣,更是因为陆家村有周婶村长他们。
周婶周叔还有村长他们都是好人,对他这个外来人很宽容很照顾。
也因此在陆家村这段时间,他没有丝毫不适感,更没有那种穿越到这里后的彷徨无力感。
听到周婶这么问,夏哭夜实在没忍住笑,“没有,鸣哥儿带着崽崽和稚儿出去玩了,婶子,我就是饿了,想吃点东西。”
他当然不会跟周婶说他想去揍他的顶头上司,要是说了,周婶恐怕要被他吓坏。
要是现代,他打了也就打了,最多去警局走一趟,然后经过调解,签下和解书,赔点医药费就过去了,要么是直接私底下就和解了,都不用重复前面的复杂过程。
但在这古代就不一样了,他一个正七品的芝麻小官敢打正五品的学士,这简直就是在蔑视皇权,说不好就要死翘翘的。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周婶担心。
周婶看他不像是在撒谎,也放下心来笑道:“想吃东西,你坐着,婶子给你弄几个肉夹馍。”
跟周婶说了会话,夏哭夜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也不客气,当即找了个桌子坐下等吃的。
等了约莫四五分钟,周婶就给他弄了五个肉夹馍附带一些其他小吃。
周婶知道他胃口大,所以一口气就给他弄了五个肉夹馍。
夏哭夜跟周婶道了谢,伸手就要去拿肉夹馍,结果他手还没碰到肉夹馍旁边伸出一只手先他一步把他的肉夹馍给抢走了。
夏哭夜心里这叫一个鬼火,这可是周婶给他准备的肉夹馍!
他恼火的看向跟他抢伙食的家伙,结果却看到了三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墨九卿,叶青羽,叶亦尘——
看到三人,夏哭夜恼火的情绪瞬间消失,改为好奇。
他看了眼神情憔悴的叶青羽以及已经呆掉的叶亦尘,然后凑到墨九卿身边小声道:“皇上,你擅自跑出宫来真的没关系吗?而且,你出来怎么不带你那个侍卫高手?带个叶青羽,他手无缚鸡之力的……”
墨九卿抓着夏哭夜的肉夹馍咬了一口,“没事,里面有人应付着,朕,咳,我好久没吃周婶的小吃了,嘴馋。”
夏哭夜嘴抽了抽,堂堂一国皇帝,为了一口吃的,装成平民跑出来,这合理?
而且,周婶的小吃已经这么火了吗?连皇帝都半夜跑出来吃?
夏哭夜这段时间忙,当然不知道周婶的小吃在京城火到了什么程度。
跟墨九卿说完悄悄话,夏哭夜抬头招呼叶青羽跟叶亦尘坐,“叶兄,还有这位,嗯,小朋友,也一起坐。”
短短一年,夏哭夜对叶青羽的称呼就从叶大人变成了叶兄。
叶亦尘:“……”他现在已经是风中凌乱了。
他明明记得这人是个哥儿来着,为什么几日不见就变成个男子了?
而且,他已经十七岁了,怎么看也不是小孩子吧?
小朋友是什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