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剑山当年十个七境剑客同时出动,直奔顾剑山庄擒回叛逆女弟子的事情,在江湖上从来都不是秘密。
当年的顾恒对明剑山畏之如虎,亲手推出妻儿换自己一身修为和性命的事情,在当年也是闹得满城风雨。
但在顾家山庄谁敢提及这件事,最轻的责罚都是废除修为。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顾恒也确实凭借那一部追风逐月的快剑术闯出不少名头。
年岁更迭,江湖气象一新,以前的传闻大多都被淡忘。如今再度被人当面提起,可就真是骂人揭短了。
顾恒老脸一黑,当即就要拔出腰间新配的利剑。
陈非尘收敛杀气靠着椅背,抬起单脚踩住椅面,垂下脑袋老神哉哉的坐着,似乎只是提起了一件寻常小事。
情况如此,吴界按住夜行刀柄的手也略微放松,但仍是寒声喝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坐回去。”
声音蕴含肃杀的森冷,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颜小心适时的起身开口打了个圆场:“都是江湖往事,各位还是先看看演武场中的比斗,如何?”
顾恒是知道此人手段的,他连兵刃都未曾出鞘,只一掌便在折断宝剑的同时还能重创自己。
眼下伤势未复,只能借坡下驴,冷哼着坐了回去,再无半分好脸色。
“还是跟以前一样。”陈非尘冷笑着嘲讽道:“没骨头!”
这就真是骂人揭短打人打脸了,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当了半辈子家主的顾恒。
场中比斗早已停了下来,寂静的校场里听得顾恒一掌拍碎身边茶桌,再度起身怒喝道:“少主屡次出言折辱,是欺我顾家无人吗!”
他就不信这来者不善的主仆二人,真敢当着众多江湖豪杰的面,掀顾家的桌子。
“是。”
笑脸面具下的陈非尘继续不温不火的嘲讽着:“你待如何?”
顾恒气的胡须都在颤抖,当即拔剑要冲上前去。
在其右侧的刘老先生立即站起身来劝慰道:“顾庄主息怒,明剑山少主年轻气盛胡言乱语,你多担待也就是了。”
吴界闻言后立即开口怒声回怼道:“老东西,我家少主可有一句说的不对?你就是拉偏架也太明显了一些,真当我不敢去书山院走一遭?”
“放肆!安敢口出狂…”
刘老先生身后的一个年轻的七境弟子话未说完,便被重拳击中胸膛。好似有千斤铁锤砸落,锤的五脏与脊椎搅在一起密不可分,顷刻断绝了他所有经络与生机。
在杀戮中用身家性命摔打出来的可怕战力,让温室中只知埋头苦修的花朵终其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
“土鸡瓦狗。”
吴界冷哼着伸手拽过胸膛干瘪的尸体,随手丢到演武场中。破布般的死人砰的一声落地,摔在所有人心头上。
一拳秒杀书山院七境弟子,这等非人的恐怖战力,令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老东西,你说谁胡言乱语?”
吴界甩了甩拳头单手按住刀柄,澎湃的杀意席卷整个顾家,修为低于四境的人直接被这股汹涌的气息压倒,跪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是来自战力的绝对压制,八境之下除了陈非尘,无人可以突破他的杀气封锁。
各大门派的心里都明白一件事,若是再不服软,这演武场只怕要变成屠宰场了。
“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再说话。”
下达了最后通牒的吴界五指紧握,震碎了刀柄上的布条。
“士可杀…不可…”
刘老先生一句话尚未说完,脖颈间刀光闪过,随后鲜血喷涌倒地毙命。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浅尝人血的长刀暂敛锋芒,吴界惋惜的看着地上老头喷血的身躯,随后又鄙夷的叹道。
“一群只会闭门造车读死书的腐儒,半分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这还敢自称隐世门派,当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一拳一刀瞬杀两位七境修士,如此实力和铁血做派,顾家山庄演武场中的各大派门人此时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哈哈哈!”
唯有陈非尘放声大笑,鼓掌赞扬:“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杀得好!”
随即他拔出背后的福星铁剑缓步走到常严和尚与玉瑕道长身前。伸手一左一右勒住二人的脖子,把头放在二人肩膀中间,好似多年未见的晚辈一般低声和煦的询问道。
“地上的老东西说我胡言乱语,二位前辈怎么看?”
顾恒牙齿都在发颤,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他很想逃,奈何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眼见二人沉默不语,吴界再次按住刀柄显露杀机,咄咄逼人道:“不答,就死。”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胳膊搭在他们身上的陈非尘明显察觉到一阵恐惧的颤抖,更加放肆嘲笑起来。
“枉你们隐居世外自称高人,孰是孰非都看不清楚吗?”
陈非尘收回胳膊,向常严和尚温和的询问道:“大师,既然你是非不分,那就请你下去跟他作伴,如何?”
“是顾恒背信弃…”
常严和尚心头恐惧顿生,早已忘记了苦修多年的佛法。
慌乱中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一颗大好头颅抛出丈许,温热的血液有不少都喷涌在白色面具上。
半边滴血的白色笑脸显得越发诡异,吴界弯腰拎着两具尸体随意丢进演武场。
“哎呀,真不好意思。”陈非尘地上的面目狰狞的头颅道了个歉:“你说晚了。”
随后铁剑挑起头颅,随意的扔进演武场中,头颅在滚动中粘上灰尘,看不清面目了。
“说的晚了,也是死罪!”
吴界不温不火的上前两步拉开陈非尘,缓缓拔刀冷笑着开口:“道士,我看你还有点底子。接我一刀,不死就是你的本事,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去。”
夜行刀出鞘一寸,玉瑕道长当即神色大变,先前此人出刀太快,直到此时他才认清这把刀的名字!
那是真正的地狱!
“顾恒背信弃义抛妻弃子!”
老道士立即开口大吼,声音中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卖力重复着:“顾恒背信弃义!抛妻弃子!”
在生死危机之前,什么傲骨节操门派气度,屁都不是。
“早这样配合一下多好啊?”
吴界按刀回鞘,意味深长的拍着对方的肩膀,顺手把他按回座位上,呵呵笑道:“识时务,不丢人。”
陈非尘随手把浑身颤栗的顾恒扔进演武场中,大马金刀的坐上正主之位,笑呵呵的问道:“诸位怎么看?”
所有人都看清了,不出手也许可以活。但是如果开口说话可就不一定了,回应便是漫长的沉默无声。
吴界等的厌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我只给你们一次说话的机会,要不要?”
这句话的压迫力有多大,在场的众人都一清二楚。
颜小心上前一步,咬着牙率先开口:“顾恒…背信弃义…抛妻弃子!”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声呼喊。
有些人生怕自己的声音小了,不能被那两位杀星听见,吼的脸红脖子粗也不敢停。
顾恒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声音越喊越大,一声高过一声,三十里外的大临城清晰可闻。
有人欢喜,有人错愕,有人震惊,有人沉默。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顾家山庄,今天要从江湖上除名了。
夜行刀已经暴露,吴界索性拉下蒙面的黑布,冷漠的笑着这一幕,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唯独没有去看颜小心。
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当真令人失望至极。
他也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漠视着演武场中没有开口的顾家父子。这两个人是留给陈非尘的,他不会喧宾夺主。
陈非尘抬手压下山呼,摆弄着铁剑冷笑道:“顾庄主,你可有话说?”
目眦欲裂的顾恒咬着牙拔剑全力刺来,这一剑之快已经突破了他生平的极限。
但是很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奇迹。
坐在正主之位的陈非尘铁剑抬起,以刺对刺,轻而易举的碎裂对方的宝剑和右手。
剧痛袭来,顾恒尚未来得及嚎叫,便被一记重脚踢回演武场中心跪倒。
他带着血液的铁块和指头这才堪堪落地,笑脸面具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越发诡异了。
后知后觉的顾云兴蓦然抬头看着左手持剑的面具人,那双熟悉的眼瞳,自己认得!
他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随后又惊又怒的质问道:“是你?是你!”
自己的大哥没有死…他来复仇了…他要杀自己的生父!
随之便是毫无保留的愤怒一剑斜斩而来,陈非尘闭上双目收敛元气放下全部防御,似要正面承受对方的杀招。
砰的一声闷响,挡在他身前的吴界出掌击碎利剑,掌中凝实的劲气毫无保留的击中顾云兴胸膛,将其打的五脏俱裂,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鲜血飙飞,在阳光下越发刺眼。
吴界回头怒斥:“愚蠢!”
面具之下,他心中的苦涩没有人能看见,陈非尘拨开吴界,淡漠的开口。
“我本无意抵抗你这一剑,但你终是伤不到我,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接下来,该我讨债了!”
险些被吴界一掌击出演武场的顾云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自己胸膛的骨骼碎裂生机将尽。
别说握剑再度出击,此刻的他连说话都成了奢望。
陈非尘左手握着铁剑,一步一顿的向前走去。
怒潮般的剑气顷刻间爬满了整座顾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