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责任
孟子夏心中一动,虽然并不想再和老唐纠缠下去,此时却是可以探听他们准备何种后手的机会,便沉吟了一下道:
“既然如此坚持,不妨说来听听。”
“这样才对嘛,”老唐那边笑了一声,“听说墨痕斋有一件镇店之宝,可否出让给我?还是那句话,价钱可以商量,事成之后也不会提及孟老板分毫。”
镇店之宝?孟子夏已经猜出他想说的是什么,心中一声冷笑,口中却含混道:
“我墨痕斋自创立之日,虽至今历经近百年,但中间几经变故,早已没有当日的鼎盛,如今店内之物,都是前些年趁古玩价格不高时收上来的,现在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更谈不上镇店之宝,如果非在这里挑选一样的话,北宋时期米芾的《云山叠翠图》算是称得上一件大开门的珍品,莫非你是看上了这件?”
老唐明显有些恼怒,声音也比之前高了许多:
“孟老板何苦装糊涂,要是为了一幅《云山叠翠图》,哪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心思,我说过会保守秘密,所以才不会随意说出那件东西的名称,难道你真不明白?”
语气虽然强硬了许多,但孟子夏也听出对方更多是在试探,似乎也没掌握太多情况,便依旧平淡地说道:
“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云山叠翠图》已是我店最好最贵的古玩,若是还不能让你中意,那也只能说——爱莫能助。”
稍停了片刻,老唐阴恻恻的再次声音传来:
“孟老板,知道那件东西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以君子之道和孟老板商谈,有些手段我会用,别人自然也会用,在日日骚扰之下,墨痕斋还能好好做生意?真到那时孟老板再想出手,恐怕早已主客易位,想卖上一个好价钱已是难上加难。”
冷笑一声,孟子夏的语气变得异常强硬:
“活了这么久,当我听不出这是在威胁?但无论怎样,通过刚才一番交谈,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墨痕斋里没有!如果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有什么手段尽可以使出来,而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竹篮打水!”
也许是不想把孟子夏逼得太紧,老唐放缓了语气:
“随你怎么说怎么想,我会把这看作是你的谨慎,今天谈不成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接着谈,这个电话号码你存下,哪天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孟子夏淡然一笑:
“如果愿意,那便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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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斋里发生的一切,孟希并不知情,整整一天,他都守在电视台大楼外。
虽然是在假日期间,但林若水却一天都没休息,今天又加班到很晚,看着楼上那扇窗里还在亮着的灯光,孟希心中一阵阵涌起想敲门闯进去的冲动。
——可见面后要说什么呢?
林文彬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了林若水,但哪怕事出有因,也不能成为可以不择手段的理由,尤其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
信任就像城堡,要一砖一瓦地搭建,欺骗则是炸弹,能将其在顷刻之间摧毁。
孟希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被自己亲手毁掉的废墟上,一砖一瓦地把它重新建起。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甚至都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功。
后半夜十一点多,林若水才一身疲惫地走出大楼,开上车向自己家中驶去。
重建信任城堡的第一步,就从保护她开始吧。
孟希启动汽车,跟在她的后面。
眼见林若水已经平安进入家门,带着空落落的心情,孟希转动方向盘,开始驶向自己的家中。
为了能早些到家,孟希选择了一条偏僻但路面较窄的道路,果然路上车辆极少,一路畅通。
道路两侧高大树木在秋风中沙沙作响,让本就有些昏暗的路灯更加暗淡,汽车行驶到一处最窄的两车道路面,就在孟希准备加速通过时,却猛然发现前方似乎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两辆车横在路面上,完全封死了前行的路线。
心中暗叫一声倒霉,孟希将车慢慢开到附近停了下来,按下车窗将头探出车外喊道:
“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正在争吵的四个年青人一起抬头看向孟希,其中一个向他摆摆手道:
“不需要,等保险公司的人来了再说。”
无奈之下,孟希只好留在车内,等着保险公司来人定损后,再挪车让开道路通行。
可足足等了十分钟,也没见有保险公司的车辆前来,反倒是那四个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得孟希的眉头紧皱。
一方的两人说是因为对方开启了远光灯,晃得他们看不清路况,所以主要责任在对方;而另一方的两人则说对方是越线行驶,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过失。
再去看停在路上的那两辆汽车,都是车头向外,车身上看不出有磕碰的痕迹,只有车尾剐蹭到了一起。
从现场情况看,应该是两辆车相对而时行,见到对方来车后急速向外转向,虽然躲过了车头、车身,但车尾还是发生了相撞。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处在下风头的孟希,鼻子里不时飘进浓烈的酒味。
再去看那四个人的状态,明显都是刚喝完酒,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说的人不觉得自己是在啰嗦,听的人也好像是理应如此,没有什么问题。
四个醉鬼?
孟希一阵头大,这种情况就算保险公司来人,也不会对他们进行理赔,搞不好把警察招来,还得追究他们醉酒驾车的责任。
推门下车,孟希向四人走去,随着越来越近,更觉得酒气冲天:
“几位,是不是都喝酒了?”
听到问话,那四人抬头看向孟希,一人含混不清地回道:
“是喝了点儿,咋了?”
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孟希十分无奈,径直走到车尾,只见不过是车漆被浅浅地划出了几道,简单处理一下即可,甚至都不需要钣金。
“哥几个,剐蹭得并不严重,私了吧,酒驾造成的事故,保险公司是不会赔的。”孟希对那四人劝道。
“我看行,”承认喝酒的那人点头道,“反正也分不清是谁的责任,那就各修各的车,别在这里磨叽,我要回去睡觉。”
另外两人却坚决反对,其中一个小平头更是大吼大叫道:
“不行,责任没分清,谁都别想走。”
几个菜啊,把你喝成这样,孟希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脸上却带着笑劝道:
“你们都是醉酒驾车,分清了责任也没有什么用,重新喷下漆花不了多少钱的。”
“你以为我是心疼修车的钱吗?”小平头愤怒地指着后备箱道,“我是担心他们撞坏了里面的古董!”
“就你这破车,还能装古董?”旁边一人嘲笑道。
给了一个蔑视的眼神,小平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说出来吓死你,里面是我们刚从乡下收来的元青花!”
元青花?
孟希眼角跳了两下。
“我不懂什么圆青花还是方青花,就算撞坏了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对方也毫不示弱。
“争这些有什么用?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没坏,哥几个就赶紧散了吧,一会儿真把交警招来,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孟希在一旁道。
“说得对啊,现在就拿出来看看,这位后来的兄弟正好给做个见证。”小平头挠挠头皮,一边向车尾走一边吩咐道:
“二子,你去开后备箱,这位兄弟,你帮忙来搭把手。”
不仅没有上前,孟希反倒向后退了一步:
“还是你自己来吧,人多手杂的,到时候怕说不清楚。”
“自己来就自己来,今天就让你们都开开眼。”
小平头伸手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瓷器,目测约高五十公分左右,借着昏暗不定的灯光,从纹饰和样式上看,应该是一件元青花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
左右摇摆的树枝不时落下一条条阴影,让本就昏暗的路灯更加晦暗不明,但在孟希的眼中,小平头手中的元青花却是贼光闪闪。
“这位兄弟,你给看看,我这件元青花坏没坏?”小平头说着便将梅瓶递向孟希的手中。
仿佛触电一般,孟希猛地跳后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自己拿好,别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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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古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