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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在木兰围场磨磨蹭蹭十来天的康熙,终是挡不住太后对科尔沁的思念、朝臣对那达慕生活的期待,叹着气下令:启程,去喀尔喀草原。

太后、太妃心情激动,围在她们身边的乌日娜、塔娜以及五福晋选的两个蒙古格格,也是异常激动,一别经年,总算是能回故土了。

即便只能待些时日,也足以慰藉思乡之情。

反观康熙这一路有些心不在焉的,赵御史则是见天炸毛,见谁都要挑刺,上到康熙,下到太子、胤褆,还有鄂伦岱、李光地等朝臣,都被他变着法子骂了个遍。

太子隐隐猜到了什么,稍微提了两句,胤褆也不再大大咧咧说这说那,嘴巴闭得紧紧的。

出门在外愈发注重仪容、举止,生怕被赵御史逮到机会一顿训,再被皇阿玛拎过去骂一顿。

贵妃倒是很舒心,弘晖、弘春带着弘昭,又有策定看着,弘昭这个闹腾的,难得一路上很是安静。

乌日娜、塔娜隔两天就带弘皓、嘉瑗前来请安,宜修送来的颖儿,则见天想法子逗她开心,戏曲、说书到药膳,每天都不重样。

那殷勤伺候的模样,看的荣妃、宜妃、惠妃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里却止不住的发酸:她们怎么就没一个如此上心的儿媳呢!!

贵妃挑挑眉,自傲地接受来自各方的瞩目,心想:哪怕名不正言不顺,宜修对她的孝心,也是无可挑剔的,她这日子比有正经儿媳的婆母更舒心。

更别提还有个陪在身侧的外甥女月落,陪她打牌、下棋消磨时光,谁不说她有后福。

太后、太妃年岁不小了,康熙未免两位老人家舟车劳顿,数次放缓行程。

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六月二十七,御驾到了喀尔喀草原,离固伦公主府不足五十里。

康熙和赵御史面面相觑,还是没琢磨出能劝告端静的话来,只能下令修整一夜,又命人熬煮绿豆水,以避免队伍大军中了暑热为由,再躲一天。

翌日,康熙坐在马车上,难得有来了兴致,和太子、老大闲聊起来,忽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们三妹,到底过得怎么样。”

近乡情怯,又因额驸之事,康熙对端静总觉愧疚,实在硬气不来,快到了端敬固伦公主府,愈发心绪不宁、面有愁容。

太子和胤褆沉默不语,在宫里金尊玉贵长大的公主,听从皇命远嫁蒙古,却饱受额驸磋磨。

好不容易反抗成功,却为了大清、为了名声,也为了固伦公主府,不能杀了仇人泄愤,还得继续和对方以夫妻之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开了榷场、有了兵马,日子刚有点起色了,您却试图越过她掌控固伦公主府,还有老八、老九跟她争权……

思及自己的女儿,越想越心慌的二人,实在没法违心地说,三妹应该过得挺好的。

康熙也知道大清、皇室对不住端静,但他先是帝王,大清的主宰,再是端静的阿玛。

喀喇沁部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只能半威压半妥协,又为了收归蒙古,不得已……唉,说多了,连自己都心酸!

端敬固伦公主府前,众人正准备接驾,空气中却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胤禟挨着胤禩,和端静之间隔出了“楚河汉界”,胤禩频频望向三姐边上的几个高大汉子,数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胤禟心直口快,扫视一圈端静周边的人,露出鄙夷的神色,“三姐,咱们是给皇阿玛接风,你这……成何体统啊!”

端静冷笑一声,轻蔑地回话:“你一个整天不是逛青楼,就是钻少女帐篷的浪荡子,貌似没有点评我的资格。”

“至于八弟,哼,对外说是夫纲不振,对内连连和小妾生儿育女;啧啧,对着旁人能礼贤下士,却对自家姐姐冷脸不语。哼,颇有些许道貌岸然的意味。”

“你……”胤禟刚想回怼,就被胤禩摁下,“九弟,慎言。”又转向端静,低头致歉,“三姐见谅,九弟就是这般口无遮拦,但他也是关心你,接驾是大事儿,不相干的人等,确实不应该出现。”

端静笑了,“八弟这话说的,他们不是蒙古部落的世子,就是台吉的亲人,替自家部落前来瞻仰天颜。皇阿玛福泽万民,他们不过略略表些心意而已,何来不相干之人。”

胤禩哑然,不成想昔日软弱的姐姐,竟变得这般口齿伶俐。

“何况,点评旁人之前,是不是该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九弟自己都满身的风流债,哪来的脸鄙夷别人,真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把孔孟之道学反了。”

此话一出,老九被噎的彻底说不话,闷闷不乐地扭过头,其他人更是不敢再打量端静公主。

端静权当看了一出戏,满不在乎地拉着养子伊勒德(意思是战刀)叮嘱,“你郭罗玛法把新科状元也带来了,他是大清第一个六元郎,额娘会想法子让他给你开蒙的。你见着人要恭敬些,别学某些人无礼又不悌的举动,知道吗?”

伊勒德看向险些没呕出一口血的胤禟,默默点了点头,心下鄙夷:这舅舅真没用!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浇灭了胤禟再战的心,只得憋着满肚子气,与旁人一同跪下行礼,“端静\/胤禩\/胤禟\/喀喇沁部落……迎接皇阿玛\/天可汗!”

对面的马队缓缓停下,领头的太子、胤褆骑着马缓缓走到最前方。

一路通传,一路禀报。

“起嗑吧!”

一会的功夫,康熙在梁九功的服侍下,走出马车,看向在场众人,略扫了眼端静身边的人,立马调转视线看向乌尔锦噶喇普亲王,挨个和蒙古亲王、世子叙旧。

一句“朕与你好久不见呀!”说了数遍,端静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等寒暄结束,上前行礼,“皇阿玛,儿臣在城内准备好了宴席,请皇阿玛略歇一歇,再开宴!”

“好!今晚不醉不归!”康熙目光略有躲闪,看向端静身后的几人,啧吧啧吧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啊!

端静微微回头,见康熙的脸色稍有不愉,但还是点点头,便吩咐身边的几人在前开路。

本人则是端坐在马上,一路上无视康熙眼底的无奈与尴尬,兴致勃勃地介绍附近的榷场、城内的各处建筑。

当谈到榷场每年光收租就有五十万两盈利时,康熙瞬间两眼放光,望向女儿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明晃晃的贪婪。

不等康熙出言询问盈利去向,端静率先一步指着前方就是公主府,“皇阿玛,儿臣在公主府前设了流水宴,府内一切都安排好了,请皇阿玛歇脚。”

队伍停下,康熙和太后的车辇正对公主府的门前。

康熙只得先摁下蠢蠢欲动的贪婪,先入公主府休整,太后、静妃见了端静,眼睛都泛红,太后更是搂着端静抹泪,说她受苦了。

好一阵宽慰,太后才在众人提醒声中反应过来,晚上有篝火宴会,方停了泪入府休整。

来者众多,自然不可能都歇在公主府,就连康熙也就稍稍休憩片刻,又在城内重新找地方安置了。

静妃和端静还没说两句呢,就得分别,令端静下定决心要在夜间宴会后,配合四弟妹的谋划,和皇阿玛好生“推心置腹”一番,替自己也替额娘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