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的话回荡在整个医院的楼道里,那个大队长脸色本来就不好看,现在听到这句话,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
双方对峙了几秒,直到那边的病房门突然开了,谢琢和徐言的注意力才挪了个地方。
那个大队长一溜烟的跑了。
徐言暂时没心思去追他,和谢琢一起快步朝着医生走过去。
“大夫,孩子怎么样了?”徐言急声问道。
“全身伤的很严重,两条腿都断了,胳膊也断了,初步诊断,器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医生道:“脑震荡,脸上的血也查明了,鼻腔毛细血管破裂,血是止住了,但后续治疗也是个麻烦事,你们……”
他目光往谢琢身上打满了补丁的衣服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徐言身上,因为出门匆忙,随便披的谢琢的一个同样全是补丁的褂子。
徐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谢琢却听明白了。
他立即表态道:“我们不差钱,只要能把孩子治好,钱不是问题。”
这个年代,能说出这种话的很少很少,谁不缺钱?
就算真有不缺钱的,也不该是面前这两个,虽然通身的气派看起来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但,也不是说长得好看的就有钱吧?
看这补丁数,这衣服至少得穿五年了吧!
不过,既然他们决定要救这孩子,他也不会劝着他们不要救。
谢琢去交了钱,然后,才和徐言两个人坐在医院楼道的椅子上等着,刚才那个医生说林东的情况很差,要是手术完不能度过危险期,那……
后面的话他没说尽,但徐言和谢琢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手术持续了十多个小时,期间谢琢骑着自行车回了一趟家,直接将家里的两个崽外加开心,一起带来了城里。
在国营饭店吃完午饭,才将他们暂时放在了书店那边。
谢伟富孤家寡人一个,乍一见两个孩子就喜欢的不行,一会儿说要去给大宝和小宝买雪糕,一会儿又带他们去百货商店买零嘴吃。
大宝和小宝完全没见过那么多书,盯着书店里面的一排排架子都看呆了。
看三个人相处融洽,谢琢才带着打包的两份饭朝着医院走去。
10月21号的下午。
就在谢琢和徐言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医院的时候,刘满仓突然疯了一样的冲进了他们家院子,手舞足蹈了半天,但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谢琢皱了皱眉,他们着急出门。
中午收到医院通知,林东的病情小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好转,主治医生提议他们转去市里的医院进行治疗。
清平县城就是个小县城,医疗条件有限,林东的伤实在是过于严重,他们怕再耽误下去,后面治疗难度会更大。
经过这小半个月的治疗,那个医生也终于信了他们说不差钱的话。
毕竟,就这半个月的医药费,还真不是哪个家庭随随便便就能掏得起的。
最近这段时间,林东偶尔也能睁眼,但时间不长。
徐言和谢琢两个人基本上都在医院陪着,今天也就是因为要转去市里医院,才回家收拾东西。
见刘满仓一脸激动,但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谢琢走过去,在他背上顺气一样的轻轻拍了拍,“到底怎么了?”
“高……高……”刘满仓还是说不出来。
旁边的徐言也看的着急,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手还没递出去,就见,又一个人冲到了她家院子里,手里还晃着一张报纸。
“三哥,三嫂,恢复高考了!”
响亮的一嗓子,吼清醒了整个青山大队的读书人。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人,还满脸不信,觉得是有人在开玩笑,或者是故意散播谣言,但在看清报纸上的内容的时候,也傻了。
“还真的恢复了?”
知青点。
周静静一把从叶微手里抢过报纸,眼睛牢牢盯着报纸上的内容,生怕是自己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出现幻觉了。
其他人也一脸激动和欣喜,于文文直接哭了,男知青当中也有个哭了的。
另一边的孙家,孙佳柔和韩肖煜也听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其实,从这个月刚开始,他们两个就激动的不行,想着终于要高考了,他们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两年!
陈桂珍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没有很激动,她甚至有点害怕。
因为孙佳柔有次说漏嘴,说十月份要恢复高考,她还不信,她觉得孙佳柔就是被韩肖煜带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想去上工。
因为孙佳柔每次说要在家复习,其实都是把书盖在脸上睡觉,被她叫醒,她还狡辩说自己在思考。
好家伙,哪个读书人思考问题能思考的口水直流?
没想到……现在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陈桂珍当即一脸紧张的找孙国安说了这个事情,但孙国安没相信她的话,他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说,只说陈桂珍听错了。
陈桂珍本来还挺确信的,但被孙国安说了几句,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也是,要是孙佳柔真的早就知道,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复习的时候还能睡着?
那不得起早贪黑的学习啊?
谁家备考的考生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不小心被内涵了的徐言:“……”
徐言听赵继生在院子里吼完,才猛地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段时间她和谢琢两个人都忙废了,每天回家都是倒头就睡,连夜间活动都没怎么进行过。
被这么一提醒,她才倏然惊觉,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三哥!”
刘满仓的语言系统终于恢复了,他在谢琢接过报纸低头看的时候,猛地窜过去抱住了他,“你就是我的贵人!”
“要不是去年你让我开始看初中高中的课本,我他妈这辈子都是个种地的命!”
刘满仓吼了一嗓子。
准备吼第二嗓子的时候,被谢琢万分嫌弃的推开了,“滚蛋,耳朵都被你震聋了,不知道还以为这不是恢复高考的通知,是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听到“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刘满仓又是很激动的嚎了一嗓子。
然后被谢琢一脚踢出了家门。
“三哥,”赵继生这才看到,谢琢挂在自行车车把上的包袱,“你这是……还要去市里?”
“嗯,”谢琢应了一声。
在徐言出来锁了大门之后,他才跨上自行车,等着徐言上车。
“但,”赵继生拧了拧眉,“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你不打算复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