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说着话,指了指街边停着的一辆华丽马车。
何文俊随之望了一眼,又收回目光,问:“不知贵府是?”
“奴婢是镇东将军府的。”少女盈盈一笑,脸上带着股骄傲。
马车里的林如英已经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禁有些感到奇怪。自己虽说曾与方好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随便聊了聊那一场赌约的原因,私底下并无深交。眼下大哥刚刚离开,她便派人来请,莫不是与此有关?
心里想着,便掀开窗幔,问那少女:“你家小姐找我何事?
少女欠了欠身:“小姐并未明说,只是让奴婢来请夫人过去一叙。”
林如英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对何文俊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见见她。”
“我们在这等你。”何文俊道。
“不用。”林如英笑了笑,“咱们都不在家,我怕小满应付不来。”
何文俊自然知道她在担心孩子,便也不好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林如英莞尔,起身下了马车,对着少女说道:“请姑娘带路。”
少女欠身行了一礼,转身向着街边的马车行去,林如英紧随其后。
何文俊目送妻子上了那辆马车,林彦章也扒着车窗看了过去:“姐夫,我姐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何文俊笑道,“方将军为人正直,方姑娘也是温婉贤淑,不会为难如英。”
“那她找二姐干嘛?”林彦章还是不放心。
何文俊瞥了他一眼:“你问我,我哪知道?”
林彦章讪讪一笑,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何文俊又看了一眼那辆马车,见它已经缓缓启动,向着长街尽头行去,便拍了拍车夫:“走吧,回家。”
……
林如英上了马车,见方好正坐在车厢内,微微一笑:“方姑娘,好久不见了。”
“林姐姐。”方好福了福身子,指着对面的座位,“姐姐请坐。”
林如英嗯了一声,依言坐下,四下打量起来。
车厢内的装饰很雅致,三面都雕刻着桃花柳枝,枝头上有飞燕,形态不一,栩栩如生。中间还有一个固定的茶台,只是没有摆放茶具。
看林如英一直盯着茶台下方看,方好淡淡一笑,解释道:“那里是放置炭炉的。”
“原来如此。”林如英恍然大悟,点头赞道,“在此处放置炭炉,等天凉了,不仅有热茶可以饮用,还能保证车厢内的温度,当真是奇思妙想。”
“姐姐谬赞了,不过一些小心思而已。”方好谦虚道。
林如英不是扭捏的性子,与方好闲聊了这么两句,便直入主题:“不知姑娘请我来,所为何事?”
方好轻轻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林公子已经动身了吗?”
林如英心道果然就是要问大哥的事,点点头:“刚刚送走。”
“看来林家很看重这次策试。”方好盯着林如英,“姐姐可曾想过,我为何会与林公子定下那一场赌约?”
林如英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不是因为那个谣言吗?”
“谣言只是其一。”方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家父曾与我说过,林公子为人正直,有担当,有魄力,是可造之材,对此,我也颇为认同。”
林如英瞳孔微张,倍觉惊讶。她上次拜访将军府,只听方好说方令舟没有因那谣言而苛责,实在没想到,自己大哥会如此受到父女俩的青睐。
只是这喜悦也仅仅存在一会儿,马上又变得有些疑惑:“姑娘方才说谣言只是其一,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方好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再次反问道:“姐姐认为林公子可以夺魁吗?”
“难!”林如英回答得很干脆。
“难?”方好一怔,笑了笑,“姐姐还真是直接,不错,的确很难。”
林如英蹙起了眉:“难道你一开始就不认为我大哥可以夺魁?”
“夺不夺魁又如何呢?”方好叹道。
“此话何意?”林如英突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脸色顿显不悦,“你既然不相信他可以夺魁,为何还要定下那一场赌约,难道是在存心羞辱他吗?”
“姐姐误会了。”方好感受到林如英的怒意,连忙解释道,“我知林公子才华横溢,县试,院试,皆是一次考过,要过会试也不在话下,只是殿试时还要面君,我怕林公子会紧张,发挥不出真正实力。”
林如英沉默了,她知道方好说的没错,自家大哥是有学识,但性格内敛也是事实,真到了殿试那一刻,还真有可能紧张起来。
“方姑娘,我还是不明白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林如英沉声问道,“什么叫夺不夺魁又如何,按照我的理解,难道不管我大哥夺不夺魁,你都不会嫁给他吗?”
“姐姐……”方好一脸纠结,沉默半晌,才轻声说道,“你恰恰说反了。”
声音细不可闻,林如英没有听得很清楚,又问了一遍。
方好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叹了口气,直视林如英:“我说,你恰恰说反了。”
“说反了?这又是何意?”林如英一时没明白,待突然反应过来后,猛地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她这一激动,脑袋“哐”的一声撞在车棚顶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惊得方好花容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不停关切询问有无受伤。
与此同时,小丫鬟听到动静,立刻让车夫停下,撩开车缦向里张望:“小姐,这是怎么了?”
“绮儿,快去医馆。”方好一脸紧张。
“不用不用。”林如英一把拉住方好的手腕,“我没事,不用去医馆。”
“姐姐,你……”
“真不用。”林如英揉着脑袋,笑了笑,“我常年习武,磕磕碰碰也习惯了,这不算什么。”
说完又看向那小丫鬟:“绮儿是吧,我真没事,走吧走吧。”
丫鬟看向方好,征求她的意见。
方好见林如英执意不肯寻医,也只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车幔放下,马车再次启动。
林如英轻揉着脑袋,仍旧一脸惊喜地看着方好:“姑娘刚才所说,是真的?”
方好本还在担心她,可被这么一问,脸色又红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林如英放下手,有些不解:“既如此,为何还要有那一场赌约?”
“姐姐方才问我请你来有何事,其实便是赌约的第二个原因。”方好轻轻叹了口气,“父亲说林公子为人正直,学识渊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若能入仕,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林如英知道她还有后话,并未多言。
方好微微低下头,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父亲一生戎马,为国为民,却也因此忽略了家人,母亲早逝,我自小在军营长大,见惯了生死离别,也深知战争的残酷,我不希望我的夫君也如父亲那般。”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林如英笑道,“大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不会有上战场那一天。”
方好抬起头,注视着林如英:“朝堂上,并不比战场轻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