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正经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林家小四俏脸一红,狠狠踢了林觉一脚,气鼓鼓的躲到了林如英身后。
“臭丫头……”林觉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项小满呵呵一笑,他太了解林家这一门了,倒也没有在意,扒开襁褓左瞧瞧右看看,把大拇指上的扳指拔了下来。
“师父,这个本来是准备送你的。”说着话,就要把扳指塞到林觉怀里的襁褓中,“但是我今天第一次见侄子,这个就给他当见面礼吧。”
“等等!”
项谨一声急呼,把孩子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他瞪了项小满一眼,又连忙小心翼翼的去哄。
“项公,还是我来吧。”
项谨叹了口气,把孩子交给林如英,而后一把夺过项小满手里的扳指,迅雷不及掩耳的戴到自己大拇指上。
“师父,您咋还跟孩子抢东西?”
“浑小子,这不是送给我的吗?”项谨放下手,“再说了,俩孩子你就准备一份见面礼,这也不合适吧。”
“嘿嘿,来的太急给忘了,那就改天再补上吧。”
项小满挠了挠头,这时才想起来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而后便又坐到林如英身旁,盯着那孩子问道:“起名了吗?”
“没呢。”林如英道,“三日后,百天宴上再起。”
“哦,那也……”项小满话到一半,猛地抬起头,“百天?不对吧,咋这么快?”
何文俊笑道:“早产,恰巧是你离开邺邱的前一夜。”
“原来如此。”项小满恍然大悟。
他见到何文俊,自然便想起了南亳县的事,他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是墓碑刻的不对,还是下葬位置不合适,总之纠结了半天,才将为他家人先埋尸又迁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文俊听得双目泛红,最后与林如英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突然起身对着项小满跪了下去。
“何大哥,林姐姐,你们干啥?!”
这一下可把项小满惊的不轻,连忙绕到他二人后面去拉他们,可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没办法,便也对着他们跪了下去。
“好,来这一出是吧。”项小满对二人抱着拳,“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我项小满今日愿与何……”
“小满!”何文俊打断项小满的话,一脸郑重,“你站起来。”
项小满皱起了眉:“何大哥,一定要这样吗?”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赫连良卿上前接过林如英手里的孩子,看了一眼仍旧跪着的项小满,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知名的意味。
项小满与她对视了一眼,而后环视一圈,众人都没说话,就连项谨也是默默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师父?”项小满求助似的看着项谨,“您说句话啊。”
人言逝者为大,尤其在这个乱世,替人收尸并且妥善安葬,维护了逝者仅剩的尊严,会被人视为一种大恩。
项小满做的如此面面俱到,又怎么能不让何文俊感动。
或许项小满不在乎,他只是出于本心,只是为每日叫在嘴上的何大哥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可何文俊不会那么想。
“浑小子,起来吧。”项谨劝道,“让他们表达自己的谢意吧,不然怕是睡不着觉了。”
项小满仍有犹豫:“何大哥……”
何文俊的眼睛湿润,目光很是复杂。
“唉,行吧行吧……”项小满扭扭捏捏的抬起一条腿,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咱得先说好了,可别磕这么多,百十来个就够了。”
众人本还一脸惆怅,可项小满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便全给搅和了,何文俊更是破涕为笑:“我怎么突然就不想感谢你了呢?”
“要不咱再商量商量。”项小满指着那孩子,“让他们拜我当干爹,这样咱就是一家人了,那我给你家人收尸也算是天经地义了,这样你也不用给我磕头了,我也不别扭了……”
他掰着手指,目光在夫妻二人脸上游走:“这算是一举好几得,你们觉得咋样?”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同时将目光移到项谨身上。
“你们不用看我。”项谨捋着胡须,呵呵笑道,“浑小子自己有主见,老头子不会管他这么多。”
夫妻俩再次对视一眼,突然就站了起来,把项小满晃的不轻。
“诶,这是答应了?”项小满也慌忙起身,一把撒开何文俊要扶他的手,走到赫连良卿面前,“快,快快,把我干儿子给我。”
“那你可得小心点儿。”
“放心。”项小满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缓缓走到一把椅子边,往上一坐,就这么谁也不搭理的逗起孩子来。
“哥,你说他为啥这么喜欢孩子?”
从项小满窜进屋子,赫连良卿就在注意项小满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两个襁褓,不免觉得好奇。
“也许……”赫连良平嘴角含笑,折扇在手中一下又一下的轻敲着,“也许因为他自己是个孤儿吧。”
“孤儿吗?”赫连良卿微微点头,默默看着项小满,看他青涩的面容上露出浓郁的怜惜,心里没来由觉得酸涩。
厅内静了下来。
项小满低头低的时间太长,仰头缓解的一瞬间,才发现大家都那么大眼瞪小眼的盯着自己,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你,你们干嘛?”
林如英笑了笑:“看你那样子,比你何大哥还像个父亲。”
“我觉得也是。”何文俊赞同的点了点头,“出去一趟,可是成长了不少呢。”
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是应该在天中县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跟贾淼说好的啊,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项小满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啧啧叹道,“贾淼现在可是威风了,手底下三千多人,六个家族的族长,说砍脑袋就砍脑袋,我看啊,现在在北豫谁也比不过他……”
“你不知道吗?”何文俊试探的问道。
“知道啥?”项小满瞄了他一眼,又看向怀里的孩子,怔了一下,又抬头环视众人,“咋了,出啥事了吗?”
“他被免职了。”赫连良平淡淡地说道,“半个月前被召回邯城,官职一撸到底,命能不能保得住尚未可知。”
“半个月前?”项小满算了算日子,基本和自己离开天中县差不多的时间。
他呆呆的望着前方,表情并无任何波澜。半晌,摇着头轻笑了一声,似乎早已预料到贾淼会是这个下场,心里升起一股悲哀。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婴儿自言自语,“有时候啊,真希望能有人来把这个朝廷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