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陈旧的信封,缓缓飘落在陈禹脚边,他皱眉扫了一眼,目光一触即离。怔了一下,又再次看向那信封,霎时脸色大变。
信封上那几个模糊的字,将他尘封的记忆撕开,犹如一把刻刀,狠狠地剜着他那颗高傲的心。
「大荣征北将军裴文仲亲启」
“陈族长,可还记得这封信?”贾淼这下算是扬眉吐气了。
他昨夜辗转难眠,一直苦思冥想到天亮,就是在琢磨今日要怎么对付眼前的这些人。
外来的二十三个家族都带着护卫,全部加起来将近有两千人,再有本地的五大户,其势力更是根深蒂固。
正如他之前与项小满商量时所说,各家族关系复杂,强行动手的话,极有可能引起他们的联合反击,到时候一定会血流成河。
然而正当他做好了流血的准备时,却有军士来禀报,各家族前去赴宴并没有带多少护卫,而是将他们都留在了城中宅子里。
贾淼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灵光乍现。
其实他之前是被项小满影响,没能真正想明白,这些家族既然会来赴约,前提肯定是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带护卫也只是为了保证路上的安全。
已经到了城里,只是参加一个宴会而已,又怎么会把护卫带到县府呢?
他与项小满更像是因为太在意而陷入了死胡同,杞人忧天了这么些日子。
军士带来的消息让他喜出望外,立刻便去了校场与廉定邦商议,最后两人决定同时行动,一人领亲兵前去赴宴,一人分兵将那六封信的主人宅院封锁。
因此才有了开头说的,迟到的原因是刚刚处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此时看着陈禹那一脸惊惶,再不见了之前的镇定与桀骜,贾淼又冷笑道:“国难之时勾结外敌,陈族长有心了。”
他一连掏出五个信封,一下又一下的甩在那五个被军士们按住的人脸上:“你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南荣转头就把你们卖了。”
几人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陈禹却是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贾淼。
贾淼没心思再理会他,指着他身边的那几个没有捐钱的人,喝道:“把这几人押到城南校场。”
数十名军士当即上前,不顾他们如何喊冤,粗鲁的押解着出了花厅。
随着他们的离去,贾淼扫视了一圈众人后,缓缓坐回了座位上。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顿了片刻,一口饮尽。
没有人发现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更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心跳有多么激烈。厅内安静了下来,能听见的,便只有一阵阵慌张急促的呼吸声。
死一样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贾淼凝视着陈禹,沉声问道:“陈族长,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贾淼轻哼一声,又问其余五人:“你们呢,可认罪?”
那五人愣了一下,因为其中一人喊了认罪,其他四个也纷纷认罪求饶,只不过因为被军士按着,想磕头都磕不了。
“认罪就好。”贾淼冷笑,猛地站起喝道,“来人,将这六人全部押往东市,斩首示众!”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那些捐了钱的,正被一众军士围着的各家族长,同时倒抽冷气。
被押着的五个人更是不顾一切的挣扎喊叫,满屋哀嚎声中,陈禹也是冷汗直流。
“贾,贾淼。”陈禹结舌,“你,你不能杀我,你不敢杀我。”
“我如何不能杀你,又怎么不敢杀你?”贾淼冲着左上方拱了拱手,“本官奉天子密令来此,就是为了惩办你们这群叛国之贼。”
他神情淡然,义正辞严:“皇上许我便宜行事之权,任何人皆可先斩后奏,又如何杀不得你?!”
“我,我……你……”陈禹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
贾淼不再多言,大手一挥:“押走!”
等这六人被带走,又瞥了眼宋启承等人:“诸位,同我去观刑。”
……
东市街角。
临时搭建的木台,里外三层被贾淼的亲军包围,而他,则是负手立于台上。
台下人群熙熙攘攘,围观百姓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们的脸色各异,带着好奇,惊惧,与冷漠。
随着贾淼挥手,六个人被军士押到木台上,嘴巴被布条勒着,不断发出呜呜的呻吟。
人群里的喧嚣,在这一刻沉寂下来。
贾淼指了指六人,对着台下朗声喊道:“顺天十二年冬月初,有南荣大军压境,此六人不思报国,反与荣军暗通款曲,私发密信。”
他将手中的六张信纸一一展开:“此为原信,其中言明了投靠之意。”
说完又将信收好,看着六人,背出了始终遵循的大召律法:“依大召律,凡有谋叛之迹者,不论成否,皆斩。族中十五岁以上直亲男子,皆绞。母、妻、妾、女及十五岁以下子孙,皆入官为婢。奴、婢、资产田宅皆没官。伯、叔、侄皆流三千里。”
“如今六人皆已认罪,本官宣判!”他接连点着六人的名字,“谢谟,王英,蒋受宏,马继美,王遵度,陈禹,犯谋叛之罪,罪证确凿,依律处以斩刑!”
说完,走下木台,六把泛着寒光的砍刀,也随之贴在了六人的脖颈之上。
他望着台上,在与陈禹的对视下,沉声喝道:“行刑!”
“嚓,嚓,嚓……”
与贾淼的声音相合,六道沉闷的声响同时传出,鲜血溅出木台,六颗头颅纷纷落地,又是六声咚咚咚的响声,六具身体便软软地倒下。
惊呼,尖叫,此起彼伏。
贾淼微眯着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极力保持着镇定。沉默片刻后,吩咐军士清理现场,而后转身走到仍旧处在惊恐的宋启承等人面前。
“宋老。”他拱了拱手,“本官还有问题想请教诸位,烦劳大家与我同行。”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搭话。
宋启承无奈一叹,暗道这些人平日里风光无限,遇上事了也是如此不堪。
定了定神,拱手还礼问道:“不知贾别驾还有何事?”
“宋老无需多心。”贾淼宽慰道,“如今六个家族的族长虽已伏诛,但,尚有一些善后之事,需要各位帮忙。”
宋启承心里一松,微微颔首:“既如此,我们责无旁贷。”
“那就多谢宋老了。”贾淼微微一笑,伸出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