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校场外。
二十个影卫隐藏在校场围墙下,阎洛嘴里咬着一个哨片,他刚刚吹响了一阵带有节奏的哨音,正在静静等待校场内传出回应。
不多时,简短轻快的哨音,如同黄鹂鸟的叫声在院墙另一侧响起。
“看来少主无事。”卞承放下了心,有意无意的向其他方向望上一眼,“影卫们已经将校场外围都搜查一遍,并无不妥之处。”
“嗯。”阎洛微微点头:“毕竟是驻军重地,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在这里造次。”
“接下来怎么办?”卞承道。
“先去找伍关他们。”阎洛想了想,沉吟着说道,“校场外围没有问题,里面有影卫守着,我们在此无用,且看看他们那有无收获。”
说罢,又拿出哨片吹了几声,意在告诉院墙里面的人己方准备离开,完后便与卞承领着二十多影卫向北而去。
大雨还在下,不仅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反而愈发大了起来。
一众影卫顶着暴雨快行,没走多远,阎洛突然止住脚步,抬手示意众人隐蔽。
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奔驰而过。
“这是贾淼的亲卫军。”卞承道。
阎洛眼神凌厉:“看来是伍关他们遇到麻烦了。”
……
伍关很冷静,而且心思缜密,跳出院墙后,并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而是飞身去了跨院。
此时的他,正在跨院一间偏房的屋顶上趴着,默默注视着院内伫立的谢无赦。
其实谢无赦的反应也很快,在伍关射出暗器的一刹那,他便已经猜到对方想要逃跑的意图。
然而对于进攻和防守两方来说,总是前者拥有主动权,如果伍关射的是谢无赦的头,那他仍然可以像第一次那样,只需晃动脑袋就能避开。
可那袖箭射的是胸口,谢无赦若是想躲,就只能移动身子。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差别,便给了伍关逃离的机会。
大雨成了黑夜里最好的掩护,谢无赦站在雨中,苍白的面容上怒意尽显。
两人的僵持,由室内变成了室外。
伍关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清楚谢无赦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若不是当初跟着赫连良平去冀北,目睹过谢无赦的画像,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单看他之前的那一拳,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对于“十殿阎罗”来说,没有把握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去做。
伍关没有信心能在与谢无赦的正面对抗下逃脱,所以他现在只敢在房顶上趴着,等待谢无赦离开。
有趣的是,谢无赦身为密令司司正,擅长的东西与“十殿阎罗”如出一辙。
他明白若是双方的位置对调,自己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逃跑,所以他敢肯定,对方一定还隐藏在院子的某一个地方。
老天似乎也有意插上一脚,狂风乍起,几个灯笼猛烈的摇晃了一阵,院内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院中大树的枝桠被吹断,叶子翻飞,不停地拍打在二人的脸上。
谢无赦手握软剑,眯着眼,缓缓迈动了步子。
“你在等什么?”
声音没有传出多远便被雨声淹没,但他却认为对方可以听见。
“身为一个杀手,你应该清楚,当被别人发现的那一刻,你在主人那里便再也没了用处。”
他歪着头,侧着耳,似是想要透过雨声听到别的动静。
“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现身把我杀掉。”
话声刚落,数道闪电密密地划破夜空,短暂的明亮过后,便是轰隆隆一阵闷雷响起。
电光石火间,谢无赦的身形陡然掠动,疾速向着一个方位追了过去。
“嗖——”
熟悉的袖箭,让谢无赦锁定了目标。
一道黑影在风雨中飞檐走壁,跃上跃下,谢无赦始终紧紧的跟在身后,保持着一个稳定的距离。
“嗖——”
又一枚袖箭贴着面颊而过,谢无赦嘴角勾起,竟是发出一声嗤笑。
他现在把自己当做了一只狸花猫,而前面那个,就是一只耗子,还是一只处在惊惶中的耗子。
追逐战在天中县各个街道上演,不同之处在于,其他地方都是老鼠在戏耍猫。
宋狄与一众影卫将数百军士溜的团团转,只为给伍关争取时间,但他们不知道,此时的伍关已经陷入绝境。
雨中狂奔,体力的消耗速度更快,伍关的大脑飞转,一种种摆脱谢无赦追踪的方法,被他接连想起又否定。
最后目光一凛,突然转身向着谢无赦反扑过去。
“呵呵,跑不动了吗?”
一把金丝匕首斜刺而来,谢无赦微微侧身,轻轻松松便避开了去,同时抖动手腕,对着伍关后背划出数剑。
软剑发出一阵刷刷的声音,伍关只觉后背先凉再热,继而便是剧烈的疼痛。
他侧身一翻,好歹是躲过了要害,随即对着谢无赦抬起左臂。
谢无赦早已将一切洞察,软剑在面前翻飞,不料等了半晌也不见袖箭射出,看见的倒是伍关眼神中流露出的紧张。
“哼,暗器用完了吗?”
他冷笑一声,足下使力,再度向着伍关逼近。
伍关向后打了个滚,稳定身子后,突然将手中匕首掷出。
叮的一声脆响,匕首被谢无赦挥剑挑开。
“穷途末路了?”谢无赦放慢速度,缓缓向着伍关走去,“你所仰仗的,不过是武功身法和暗器,但你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暗器用完了不说,匕首也丢了,还不束手就擒吗?”
“你的废话很多!”伍关冷冷的说道,“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哼,你倒是了解我。”谢无赦笑了笑,“不错,我平日的话的确很少,但今天……”
他站停身子,执剑指着伍关:“说说吧,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不要用那个哄骗我。”谢无赦眯了眯眼,“你用廉澄为借口,实际上是想隐藏真实的目的吧?”
伍关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呵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谢无赦笑道,“最难看破的谎言,往往是掺在实话之中,你查跟踪的人不假,却不是为了廉澄,而是为了他身边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
他顿了顿,再次露出一种玩味的笑容:“项小满,对吧?”
伍关心中一惊,极力保持镇定,好在露在外面的眼睛没有变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为了他。”
谢无赦微微皱眉:“你承认了?”
“嗯,承认了。”
“他是谁?”谢无赦握了握剑柄,“一个因为逃避牢狱而进入军营的伙夫,身边怎么会有你们这等人。”
“他啊,是武烈皇帝的亲儿子。”
“你说什么?!”谢无赦猛然一怔,马上便反应过来,“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