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良平说了一句后便拿起酒杯,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夏锦儿则是被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弄的有些发懵,看看赫连齐又看看项谨,突然就明白过来,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
看中的女子?
哪来的什么看中的女子,有看中的女子又能如何呢?
能上门提亲么?
结亲之后整日朝夕相处,赫连家的身份要不要告诉这位媳妇?
不主动告诉的话,又能不能瞒得住?
世上又有多少个林如英这般的女子,在得知自己所嫁的是没落皇室,是全国通缉的要犯之后,又会作出什么决定?
这一点,赫连家可是不敢赌,一个不慎,可能就是全族遭难。
夏锦儿身为人母,看到别的小夫妻和和睦睦子嗣绵长,自然而然的会担心起自己儿子的婚事,却忘了自家特殊的情况。
看着赫连良平,一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贵公子,这是她的儿子,然而他越是优秀,夏锦儿心里就越是觉得愧疚。
“呵,是为娘的着急了。”她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苦涩一笑,“你的婚事,还是将来由你自己做主吧。”
在场的聪明人,或者说知道赫连家身份的人,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这对母子的话中深意,都是各自拿起酒杯,无奈的饮起酒来。
项谨倒是不以为意,他心里早已有了盘算,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对面的林彦章满脸通红的喊了一句:“婶婶真是开明,要是我娘还在世,哪里轮到我爹那个……”
“彦章!”一旁的林彦文慌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小声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哪里是胡说八道?”林彦章借着酒劲,不管不顾的说道,“也不知道爹那个老糊涂是怎么了,以前对大哥的婚事从来不上心,这阵子天天琢磨着跟那个……”
“彦章,你给我闭嘴!”林彦文脸色一沉,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对着夏锦儿连连致歉,“夫人,我这弟弟喝多了,我带他去外面醒醒酒。”
“我没喝多!”林彦章猛地甩开膀子,声音也大了起来,“大哥,那个将军家的闺女我见过,那,那那那,那就是一个肺痨鬼,根本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你若娶了她……”
林彦文一直在死死拉着林彦章往外走,可惜他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文弱书生,虽比林彦章大上几岁,却怎么也拽不动这个有武艺在身的弟弟。
此时听他越发的言谈无状,心里一急,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林彦章的脸立刻又红了几分,嘴里的话也咽了回去。
林彦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慌忙对着桌上的夏锦儿等人行了一个大礼:“夫人,诸位长者,是彦文失礼了,不敢再在此打搅,这便带他……”
“呵呵,坐下,坐下说话。”项谨突然发笑,伸出手臂往下按了按,“长兄如父,当哥哥的教训弟弟无可厚非,不过吗,人要脸树要皮,大庭广众之下的打脸不好看,下次再打的话,就挑挑别的地方,像什么屁股了,那个地方就不错。”
这几句话一说出,原本紧张的气氛立时又松了一些。
何文俊早已起身,将自己的大舅哥按回座位上。
林如英同样绕到林彦章面前,轻轻摸了摸他脸上已经浮现出来的手指印,而后丢下一句:“来我这边坐。”
林彦章此时的酒已经醒了,看着何文俊扶着林如英回到座位,连忙摆了摆手,咧嘴一笑:“二姐,我没事,我还是挨着大哥……”
话没说完,林如英倏地扭过头,一脸平静的盯着他,唇瓣微张,不冷不淡的轻轻说了两个字:“过来。”
林彦章立时就打了个冷颤,一句废话也不敢再说,疾步走了过去,拍了拍还在看笑话的林家老四:“四妹,你去大哥旁边。”
那小姑娘咯咯一笑站了起来,同样拍了拍林彦章的肩膀,老气横秋的啧啧叹道:“啧啧,老三啊老三,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去。
这一幕幕落在项谨与燕朔的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他二人在外闯荡的多了,性格使然,根本不在乎那些什么礼节,反倒觉得这一家子有趣的很。
但对于赫连这一家子贵族子弟来说,虽说没落,可骨子里对尊卑阶级礼仪那些东西的看重,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磨灭的,虽说不上反感,免不了还是有些介意,所以至始至终都没表露什么态度。
项谨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在林彦文向夏锦儿赔礼的时候主动开口。
此时各自又再度坐好,项谨便看向林彦章,笑呵呵的问道:“你爹要给你大哥娶亲?”
林彦章点了点头,马上又摇起了头,恨不得晃出来残影。
“呵呵,你点头我看的明白,摇头也看的明白,这又点又摇的……”
项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易近人一些,尽管他平常已经很像一个慈祥老头了。
但林彦章对他还是有些莫名的惧怕,不在于身边之人对他的态度,而是在于林如英的警告。
一个月前,林如英曾在项谨找她说过赫连家的身份利害后,与自己这个蠢弟弟千叮万嘱,任何时候也不能得罪项谨。
这句话他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此时听项谨发问,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扭头向林如英求救:“二姐?”
林如英没有说话。
林彦章又扭头看向林彦文。
“你不用看大哥。”林如英此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林彦章像是得到了圣旨一般,也不再看林彦文那一副吃人的表情,转头对着项谨点头说道:“家父是要给大哥娶亲。”
项谨又问:“我听你刚才说,是将军府的闺女?”
“对,就是那个肺痨鬼!”
项谨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小家伙,肺痨可不是小病,不仅自身难以久活,还有可能令身边之人染上同样的病,你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好还是不要胡说。”
“肯定没错。”林彦章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几日前与好友闲游,路过将军府后门,亲眼见到她扶着门框咳出了一大滩血,这一点有人可以证明。”
“仅凭这一点吗?”
林彦章一愣:“这……这还不够吗?”
项谨有些无奈,常听项小满说林彦章蠢,看来是有一定根据的。
“你不懂医术,不知可令人咳血的病症有多少,仅凭一点就到处宣扬,坏人家姑娘的名声,是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