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书院,项小满院中。
何文俊一脸担忧的望着练武场中的项小满,大声劝告:“小满,你已经快练了两个时辰了,休息一会儿吧。”
项小满充耳不闻,手中长枪翻飞,饶是已经筋疲力尽,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随他去吧!”燕朔轻叹一声,淡淡说道,“他玩笑间说出徐云霆的名字,惹得赫连家……唉,再自责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这个样子,有几日了?”
“四天了。”
何文俊闻声长叹,越发忧虑起来。他也在暗暗自责,若非林彦章好几日见不到项小满,心里惦记着自家姐姐的婚事,也不会主动去找自己,自己恐怕不知要多久才会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燕兄。”何文俊轻声问道,“那个徐云霆,公子对付的了吗?”
“难!”燕朔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徐云霆年少成名,十六岁入伍,十八岁领军,二十二岁拜将,二十三岁率领二十万铁骑横扫北方六州,为人谨慎,极善治军,身经百战,武艺超群,乃是刘武烈麾下第一大将,受封大召镇南侯,如今虽不知他为何落草为寇,但赫连想要对付他,只怕……”
何文俊目瞪口呆,正想再问什么,面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朝着项小满快速掠去,在此之前,燕朔已然收声疾行,挡在项小满面前,将人影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燕朔横眉喝问。
“走开!”
“你冷静一点!”
“燕行之。”赫连良平面如寒冰,“我再说一遍,走开!”
“燕行之?”何文俊大惊失色,慌忙走上前去劝道,“燕兄,公子定是有问题要问小满,不会……”
“良平大哥!”项小满看到来人,不由大叫出声,截断了何文俊的话。他丢下长枪,踉跄着走上前来,既惊喜又忐忑的唤了一声,“大哥,你,你回来了……”
赫连良平一把推开燕朔,直视项小满:“为什么瞒我?”
“我没有!”项小满慌忙解释,“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瞒你,我只是,只是没想起来。”
“呵呵,很好。”赫连良平嗤笑一声,眼神中却流过一丝落寞,“我赫连家的事,的确不配让你上心。”
“大哥,不是这样的……”
“多说无益!”赫连良平猛然转身,目光扫过何文俊,落在燕朔身上,冷声说道,“燕行之,我即日便会赶赴天中县,若我还能回来,那便一切照旧,若我死在徐云霆手下,就请你告知项公,他的恩情,我赫连家来世再报!”
说着话,赫连良平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这是贺氏商行与影卫的信物!”
他将玉石扔给燕朔,又环视了一圈小院,最后对着何文俊略略抱拳:“善才兄,珍重,告辞了!”
说完话,未等三人反应,便即脚下一点,纵身跃起越过院墙,稳稳落在院外的马背上,扬鞭催马而走。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何文俊眉头紧锁,一拳砸在手心之上,看着项小满欲言又止,“小满,你……”
项小满目光空洞,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
燕朔同样在看着他,抚摸着白玉之上的特殊符文,摇头轻叹。
……
骏马奔驰,从城西直到城北,赫连良平翻身下马,去了书房。
他缓缓走到一张桌案前,注视着兰锜之上的那把血色长剑,淡淡问道:“你不在书院保护他,跟着我做什么?”
一道黑影,应声走进书房,对着赫连良平抱拳说道:“公子,你不该……”
“秦光!”赫连良平冷声呵止,随即又缓和下来,“你应该清楚,为了族中那一百三十三个冤魂,我必须要去。”
“主人一定不愿见到你这个样子!”
“是啊,如若不然,他为何也要瞒着我呢?”赫连良平摇着头苦笑一声,又转过身问,“你能联系到他吗?”
“不能。”秦光摇了摇头,“公子应该知道,主人行事一向如此,除非他愿意让你知道他的行踪,否则就只有等待他主动找上你。”
“呵,不好意思,是我孟浪了。”赫连良平回到书案前坐下,拿出一本书,打开其中一页,缓缓念道:“武烈皇帝亲征雍州凉地,大将徐云霆长驱直入攻破北凉皇都,先锋刘文康诛北凉皇帝赫连屈,俘……”
“公子!”
“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刘武烈无故用兵入侵我族,史官还将他写成了一代雄主。”赫连良平合上书,冷冷说道,“如今他死了,刘文康又告老隐居,我无法寻到他们,可现在有了徐云霆的消息,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公子……”
“回去吧。”赫连良平摆了摆手,目光中满是决然,“回去尽好自己的职责,替我向他说声抱歉。”
“唉,”秦光无奈一叹,抱拳道,“既如此,公子自己保重。”
看着秦光离去,赫连良平再次起身来到那张桌案前,取下那把血色长剑,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剑身,低头陷入了沉思。
以小满的性子,应该是真的没有把徐云霆放在心上……
可是项公,您明明知道徐云霆落草,对我,对赫连家族意味着什么,为何也要瞒着我?
是在担心我?还是别有他意?
您让燕行之来邺邱,莫非就是在未雨绸缪?
难道您早就知道小满会吐露徐云霆的行踪?
可您又为何没有提前嘱咐他呢?
项公啊,您说有要事去办,可您究竟是去了哪呢?
时间在赫连良平无数的疑惑中缓缓流逝……
翌日清晨,赫连良平仗剑策马,与赫连齐一同来到城南十里滩。
看着眼前聚集的百余骑兵,赫连良平微微皱眉:“为何只有这些人手?”
“回公子,家中战马不足。”人群中走出一人应道,“遵大东家指示,其余人在三日前已经先行一步。”
“嗯,好。”赫连良平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属下贺霖,主街当铺管事。”
赫连良平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忽然转头看向赫连齐,劝道:“爹,要不您还是……”
“无需多言。”赫连齐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说别的了,家仇国恨,不能全部压在你一人身上。”
赫连良平剑眉紧蹙:“此一去,福祸难料。”
“哈哈哈……”赫连齐放声大笑,“我的儿啊,你别忘了,早在十二年前,我们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