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月就大言不惭地回头朝高双道:“高画师,你也瞧见了,你这地里有问题,虽说可怜了这些花儿,但不挖说不过去啊,所以……借你家铲子一用?”
挖人家花田还要用人家铲子,季鸣月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高双神色平平,没什么大反应,只是说:“我听旁人说,用浸泡了肉食的血水来浇花,花会开得格外好,这些血液是猪血或是牛血。”
季鸣月:“那为何其他几处地里没有血色?你浇花怎么能不血露均沾啊?”
高双道:“家中不常开火,偶尔一次我也吃不了那么多肉,加上前两月种花时换了新泥,这才照顾不周,一盆血水没端平。”
季鸣月是一点也不信:“懂了懂了,我们会一铲子铲平的,每一块地都不会放过,你边上歇着去吧。”
高双:。
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一边喝酒一边站在边上看着,向思宁偶尔偷偷看他,也不见他神色有一点慌张,对方这么淡定,这倒是让她不安了起来,小声地问季鸣月:“鸣月,如果这地里没有……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这里、从这里挖进去……”季鸣月指挥着方景星挖地,抽空回答她,“哦,赔钱的问题吗?到时候记方景星头上就好了,你也别动手哈。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挖,发挥你武力值的时候来了!”
向思宁:……不是这个问题。
方景星:谁习武是用来挖地的!
挖了没多久,方景星就挖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东西:森森白骨。
即使早做了心里建设,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好险常许在他后背扶了他一下,这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常许不知何时戴上了手套,这会儿拿起来一看,只瞧了几眼便说:“是猫骨。”
季鸣月瞥了眼站在后边依旧毫无反应的高双,对方甚至还朝她抬了抬眉毛,扬了扬手中的汤壶,像是挑衅。
“哼。”
季鸣月回过头,给方景星打气:“继续挖,都挖到猫骨了,人骨还会远吗?”
向思宁帮着常许在边上的地面摊平一块布,将地里的骨头一一拿出来放在上边,常许说:“尸体化骨,至少要两月之久,再加上这几月刚入春,乍寒还暖,虽南方土质湿润,但依旧需要更久时间。”
季鸣月蹲在边上说:“指不定他是直接把骨头剔出来了,皮毛都烧了便是。”
常许顿了顿,微微颔首:“也有可能。”
“若真是这样……”向思宁在边上小声叹息,“高公子得所为所为也……太可怖了。”
季鸣月嫌弃方景星动作慢,自己又去拿了把铲子一起挖,将这片有血液溢出的花田挖了个遍之后,找到了不少骨头。常许和向思宁在边上拼凑着,大致拼凑出了五六具。
这片挖完了,季鸣月指挥方景星去别的地方挖,自己寻了个空挡叉着腰去高双面前找痛快:“高画师,在边上看了这么久,可想到什么好借口了?”
高双喝了口酒,笑意淡淡:“不管是寻着了几具猫骨,我何须想借口?大诚律令中,可没说杀几只猫会如何。”
季鸣月冷笑道:“是不会如何,可你是为那些聘猫人画猫出名的画师,若是让世人知道你的残忍行径,不知他们要如何看你?”
高双闻言,居然“哈哈”一笑道:“他们皆说我画的猫儿栩栩如生、非寻常画师能比,可若不是我熟识猫儿的骨骼脉络,如何能绘出?难道就凭我的臆想?”
“不过是幅画罢了,难道非要你不可?那些不识猫骨的画师单看皮毛也能画出八九分相似,这么看倒是比你厉害多了。”季鸣月翻白眼,“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高双嘴角一勾:“画虎画皮难画骨,即使他们画得与我一模一样,也不及我厉害。”
“不及你厉害?哈,”季鸣月摇摇头,“是不及你残忍。你不会觉得,古往今来,各大画家就没有人意识到画骨的重要性吧?这种画法没有普及,你猜是不是道德的牵制?而你……”
她瞥了眼院中书桌上放着的那幅未完成的黑猫休憩图:
“你也知道自己的罪恶,不然为什么要将骨骼脉络用明矾水藏在画中,浸入水中才可示人……高画师,这难道不是一种欲盖弥彰?你端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杀猫之行不入律法,可所作所为却是明知故犯后的掩饰。”
高双的笑意渐渐冷淡下来,他看着季鸣月的眼里没有恼怒,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情绪。
“很多人是意识不到自己的自欺欺人的。”
季鸣月语气老道地一耸肩,留下一句“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聪明”后,转身继续去挖土。
“……意识不到?”
高双喃喃一声,看向手中的汤壶,摇摇头继续喝酒。
不知道几人挖了多久,直到日光懈怠,天色将暗,这个曾经惊艳了几人的院子从春色烂漫变得破败,每一朵花从昂首挺胸变成就地躺平,地上的猫骨、猫尸一具具排了好长一排。
高双坐在樱花树下不知道喝了多少壶的酒,向思宁瞧见他中途还小睡了一会,她都不敢和季鸣月说。
高双说的、前段日子换过新土的地面下挖出了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动物尸体,其中就有踏雪,从表面上看它的尸体没有什么伤口,但是嘴角和口腔里有残留的血迹,估计是受了内伤。
向思宁小心地把踏雪身上的泥土拂开,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