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常收到了一封信。
临覃覃给他的信。
第一句,我的香水你还没给我。
第二句,敢去青楼我就掐死你。
第三句 ,我在东南等你来娶我。
只有三句话,但信纸上却有泪水滴落的痕迹。
季博常看过信之后本想递给宝盖吃掉,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临孝君的动作很多人都看不懂,这个时候退回东南和放弃无异。
但季博常却知道,这才是临孝君最高明的地方。
他是世家的一份子,甚至是世家门阀里最顶尖的那一批,但他和申逐鹿的理念截然不同。
申逐鹿要做暗地里的王,不称帝却为皇,他要的是掌控傀儡皇帝。
但临孝君要的 ,却是取而代之做那真正的皇。
申逐鹿的十五万江南军送给皇帝去杀,为的是用十五万人毁了皇帝对大雍的掌控。
但临孝君送来的给皇帝杀的十万人,和自季博常所做的不谋而合。
他要用这十万人,摧毁皇权在东南百姓心里那最后的一点羁绊。
皇帝要对北夷动兵,东南出人出钱,可到头来却被皇帝背叛,一心为国上阵杀敌的大好儿郎被皇帝斩尽杀绝。
这是不共戴天之恨,我为国你屠我,如此皇朝帝王忠你何用!!
不用想,本就皇权势微的东南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定然群情激愤恨意滔天。
只待十一皇子和皇后一到,都不用临孝君开口运作,自有人提出让十一皇子称帝再立正统。
十万颗人头换东南民心一统,这才是临孝君真正要的东西 。
而他的筹谋不止于此。
如今局势留在帝都,一定会因太子人选和左相直面硬碰。
与其因为一个太子人选和左相争的头破血流,最后让皇帝得利,直接回到大本营让十一皇子登基则要更加简单 。
皇帝现在气数未尽手里还有着筹码,那他就一定会临死反扑。
自己退出帝都,申逐鹿就要一个人去接皇帝的临死反扑。
而且他退回东南,申逐鹿哪怕掌控了帝都也要直面尹布衣。
尹布衣手握五十万大军,又岂会甘心窝在北境受人要挟摆布?
他只是退回东南,却把所有的烂摊子全部推给了申逐鹿。
他更知道申逐鹿扶持季博常是要干什么,他也知道季博常是什么样的人。
申逐鹿喂养这头幼虎是为插皇帝一刀,他给季博常送去几十艘大船粮食,也是为了插申逐鹿一刀。
因为那随着大船一起送来的信最后,有着这样两句话。
当年游历至无忧,有幸结识吴家小姐。
贤婿之样貌才学,深得令堂之真传也。
季博常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脸上也是出现一丝冷笑。
他果然知道自己和东海道之间的关系。
前些时日的临府宴请,临孝君说原本以为你配不上我家覃覃,但现在看来嫁给你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季博常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位向来低调的工部尚书,知道的远比任何人都要多 。
他这话就是要告诉自己,我知道了你的底细 ,但他转头又告诉自己他要支持的是十一皇子。
这也是在告诉季博常,我不会戳破你。
但,你也要给我想要的东西。
让李三山将大军集结一处,放东南军和十一皇子和皇后离去。
这是临孝君和季博常之间的交易。
一顿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一顿饭之间定下的交易 。
因为这个低调到不像话的工部尚书,竟然连李三山是自己人的事都知道。
他能做到的不止如此。
他能让皇后和十一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皇宫里出来。
他能带走一万皇宫禁卫军,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帝都,然后在李三山刻意放开的方向,汇合十万东南军悠哉悠哉的从陆路回到了东南。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皇帝就连皇宫都没摆弄明白。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他认为已经斩杀掉所有派进皇宫的奸细之后。
临孝君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大逼兜子。
你认为放任太后和灵妃内斗你玩的很高明?
你认为皇后是你的附庸?
你认为废了一个太后,就能让我临家感恩戴德?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我想,我甚至都可以发起一场宫变 。
而他最坏的地方在于 ,他这样做就会导致皇帝更加的没有安全感,更加的不相信任何人。
皇宫里的任何人,在皇帝眼里看起来都是其他人派来的奸细。
他也是玩弄皇帝的狂热分子之一。
申逐鹿认为临孝君才是那个最想杀皇帝的人,但临孝君却用实际行动告诉申逐鹿。
留给你吧。
我走了,那架空皇权的奸佞就成了你自己,而你也绝不会让皇帝活下去的 。
最好动作快点,我在东南等你的好消息呦。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他想起了太后的诅咒之言,你一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嘭!
雍盛帝狠狠的摔碎了自己的茶盏,双眼血红拳头紧握。
“朕,一定要一个一个的将你们斩尽杀绝!”
刘崇禄的眼内的担忧更浓了,因为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鬓白发更多了 。
而且情绪也是越来越不稳定 ,尽管依旧脊梁挺直的坐在那里批改奏折 。
但刘崇禄却心惊的发现 ,陛下的身上竟透着一股腐朽之气。
就仿佛,已经开始从内里溃烂一样的腐朽之气。
左相听完左奉节的汇报之后淡淡一哼。
“小家子气,以退为进算不得什么高明把戏 ,既然他想坐山观虎斗,那就让他困在东南一隅之地待着吧。”
“金通未怎么说?”
左奉节回道:“佯装出兵,发现东南军撤走又回去了。”
申逐鹿闻言微微一笑。
“临孝君走了,你去找人填补工部的空缺,记得多给陛下送一些茶盏过去,最近怕是御书房里的茶盏损耗的要多一些了。”
“定远侯出发了?”
左奉节闻言躬身应是:“大人,那季博常心若豺狼,就怕让他执掌一道之地后患无穷啊。”
左相放下茶盏微微摇头。
“你啊,跟我时间最长,但有些事情还是看不透。”
“我可以让大雍不乱,也可以不给那些人任何一点作乱的机会,可为何我要如此选择?”
说完看向窗外小湖里的肥鱼。
“大雍不乱,如何彰显陛下无能?”
“没有陛下无能在前,又如何突显新君英明?”
“乱世出百姓苦,苦了也就怕了,怕了心里就会想着平静的好。”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平乱,乱平了,天下太平了,民心也就回来了。”
说完不屑一笑。
“民心而已,何必搞得那么麻烦。”
这是他对临孝君的不屑 。
民心而已 ,何必要用十万人头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