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非空谈乎?\"
朱瞻墉略一抬眸,望向郑和,未加辩驳。此刻,在他们心中,此番构想确乎过于理想化。
郑和自不必说,料想那老太爷闻之,定会雷霆震怒。因朱瞻墉此举,无异于……动摇大明之根基。
然而朱瞻墉心知肚明,他非动摇,实乃巩固大明之基石。然他并不急躁,此刻所需者,唯待时日而已。
南京之地,早已践行其理念。然此成效,尚需时日验证。
待南京试行之法果效昭然,对整个大明,将产生颠覆性影响。
郑和之疑虑,朱瞻墉并未介怀。以当下大明民众之见地,谁又能认同其想法?且观后世德意志之崛起,其统帅毛奇俘获法国帝王时曾言:“普鲁士之胜,早已在小学教席上决定。”德意志之所以强盛,根源在于重视教化,乃至视教育与服役为国民基本职责。
今日之大明虽强,然百姓愚昧,十之八九不识一字。如此国度,即便朱瞻墉能造枪炮,造钢铁战舰,造热气球,又有何人能用?若不开民智,纵使大明统治天下,又能如何?又能维持几时?百姓愚昧,易受蒙蔽;百姓无知,不知为何而战。不识字的百姓,又能祈求其有多高之觉悟,为国捐躯,为国奉献。国家为何物,读书人或有清晰认知,百姓又如何?不识一字的老百姓,又怎会有清晰之理解?如何令其为国牺牲,为国奉献?故朱瞻墉深知,若无爱国主义之核心思想,帝国即便强大,亦难长久,分裂在所难免。
西方世界渐趋科学,大明岂能停滞不前,怀念先辈之威,忽视对手之强,固步自封?大明之百姓,一生未离故土,面朝黄土,背对青天,不知长城之所在,不知海洋之广阔,更不晓大地之圆润。对他们而言,爱国或许仅是口号。他们甚至不知当今帝王为谁,年号为何。大明欲强大,欲永立世界之巅,欲成为不朽之皇朝,岂能不开民智,岂能不教百姓识字,明道理,不施爱国主义教育?故朱瞻墉坚信,大兴教育势在必行,唯有根基稳固,百姓方能开智,唯有爱国主义深入人心,国家方能强盛。如此大明,方可谓真正的强国。
朱瞻墉思至此,淡然一笑。“或许吧!”他含糊道。
郑和摇头,不再言语。
热气球升空,自天津卫至京师,耗时不多,仅一时辰有余,便抵达京城上空。郑和俯瞰整座京师,感慨道:“终归故土矣。”
热气球降落在皇家校场,朱瞻墉笑道:“三保公公,我便不陪诸位了,先回府见我妻,见了老太爷,顺便告知,我已归来。”郑和点头应道:“去吧,我知晓了。”
朱瞻墉不再迟疑,转身离去。郑和望着他的背影,微笑摇头,未再言语,随即带领番邦使者前往皇城驿站安顿。
朱瞻墉一路返回越王府。实言相告,二十日未见孙若微,他甚是思念,况孙若微已有身孕,令他挂念不已。
朱瞻墉行至越王府门前,正欲踏入,忽闻天际鹰鸣。他仰首望去,只见金羽大鹰自天际俯冲而下,稳稳落于他肩头。他取下鹰腿上系的书笺,展开一阅。
瞬间,他怔住了。书笺上仅寥寥数字:“云成遇难,云兴危矣!”
朱瞻墉震惊不已,呆呆地盯着手中书笺,不敢相信所见。云成,竟亡故了。朱瞻墉的脑中如遭巨钟撞击,嗡鸣不止。云成的身影瞬间浮现眼前。
自七岁起,云成与其兄云兴,便由张家安排伴侍年仅三岁的朱瞻墉左右。三人共处二十余年,云兴、云成兄弟于朱瞻墉生命中,陪伴之时日,远超其父母。他从未将二人视作护卫,而是真正视作手足与亲人。有时,二人不在身边,朱瞻墉颇感不适。正因视其为兄弟,他才让二人领军立功,因他知道,不能让这两兄弟终身为护卫,须为他们的未来打算。
然而,朱瞻墉万万没想到,云成竟亡故,而云兴亦命悬一线。此消息一时令他难以接受。亲人离世,竟如此猝不及防。为何会如此?朱瞻墉脑海中一片混乱,几近恍惚。
这是朱瞻墉首次真正失去他珍视的亲人。他的目光渐染赤红,悲痛难以遏制。与此同时,愤怒的火焰在心中悄然滋生。
片刻后,朱瞻墉方缓过神来。他抬头望向西方,眼底首次涌现滔天杀意。那杀意犹如实质,连肩头的老鹰亦感不安。朱瞻墉欲踏入王府的脚步停住,退回原地。
随后,他望向皇城,面无表情地朝皇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