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峰上一片静谧,五彩缤纷的花朵随风摇曳,不时轻拂过玄青纤细的身影。她静静地蹲在花丛之中,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颊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仿佛想将自己藏起来。
柳繁生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惜。他缓缓地蹲下身来,动作轻柔而谨慎。沉默了片刻后,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当他刚要将她拥入怀中时,玄青却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
“都怪你!”玄青抬起头,瞪着他说道,“明明说好来修习术法的!”她的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这下好了,我成了不知廉耻的女子了!”
柳繁生眉头紧皱,眸中含起愧意。他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会向师姐解释清楚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玄青打断:“不必了,你可是恪守礼法的明光君子,怎会有错?我不过是个乡野女子罢了!我既不懂礼法,又不知廉耻!自然是我勾引了你!你师姐说得没错,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太芜院的掌门夫人!”她说完,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猛地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峰。
柳繁生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追赶,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散乱着。他迅速捡起地上的发冠,整理好发髻后,立刻飞身跃下山峰。当他追到山下时,玄青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繁生在山间飞掠,心中焦急如焚。他深知玄青的性子,一旦她决意离去,便如同山间的清风,难以捉摸。
山林间回荡着鸟儿的鸣叫声,清脆悦耳,却无法平息柳繁生心中的波澜。终于,在一处幽深的山谷中,柳繁生发现了玄青的身影。她正静静地坐在一块青石上,背对着他,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柳繁生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玄青,生怕惊扰了她。他站在玄青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许久之后,玄青突然打破沉默:“柳繁生,为何你偏偏是太芜院的掌门啊?这里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我感觉自己怎么也适应不了……”
柳繁生缓缓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眸光温柔:“你不必强迫自己去适应,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好!”
玄青微微低头,沉默不语,紧锁的眉心写满了苦恼。
柳繁生缓缓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玄青却迅速将手抽回,眼中掠过一丝无奈。
“可是你也曾说过,既身陷凡尘,便需遵行世间之矩。”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自言自语。“在这尘世间,想要只做自己谈何容易?我只想与你一同修行,过着简单的生活。那些规矩与责任,我始终无法适应,也无法真正融入其中......”
柳繁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眉头紧蹙,眼神中透露出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似乎被玄青的话深深地触动,但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湖畔,只是默默地并肩坐着。
过了许久,柳繁生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一个月后,湖中将开满荷花,粉色的花,很美。”
玄青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铺满了碧绿的荷叶,连绵起伏,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她想象着,如果这些荷叶之间都绽放着荷花,那该是一幅何等迷人的景象啊!可惜,她无法亲眼目睹这番美景了。到那时,她已身在千里之外的云外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已所剩无几。
玄青转头看向柳繁生,他的眉宇间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她不禁心头一软,他为了自己,独自一人在那地狱般的禁地中忍受了五年的寒毒折磨。与他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自己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只要我们努力修行,未来一定会变得很长很长。到那时,我们可以一起赏荷花,一起赏雪,一起迎接日出,一起观赏日落……一起经历很多很多事!”
柳繁生微微转头,目光与她交汇。他轻轻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温柔:“好,你想做的事,一定能达成。”
玄青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轻动,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悄然窜出,犹如一道细小的闪电,划破了湖面的宁静。湖面上,随着那道光芒的降临,一朵荷花悠悠绽放,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辉,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翠绿的画布之中。
柳繁生凝视着那朵在夕阳下绽放的荷花,眼中流露出无限柔情。他轻柔地揽过玄青的肩,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玄青却挣脱了他的怀抱,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他微微歪着的发冠,眉头轻轻一蹙。她伸出手,仔细地将他的发冠扶正。随后,她又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衫,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才放心地说:“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两人并肩离开了湖边,不紧不慢地沿着山间的小道前行。当他们走到通往琉璃小筑的那条小径时,远远地便看见柳繁奕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棵大树下,仰头望着树冠,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柳繁生走到他身后,问道:“你为何站在此处?”
柳繁奕闻声回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这棵树真大啊!树枝也粗壮得很。”
玄青也仰头望向那些粗壮的树枝:“这棵树我上去过,树枝很结实!”
柳繁奕眉梢微挑,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你前世莫不是一只猴子吧?如此热衷于爬树?”
玄青斜眼瞥了他一下,不甘示弱地回应:“彼此,彼此!”
柳繁奕撇了撇嘴:“我只是在想,这棵树上会不会有鸟窝呢?”
“鸟窝?”玄青疑惑地皱起眉头:“你要鸟窝干什么?”
柳繁奕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抓几只小鸟玩玩不行吗?”
玄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难道还是小孩子吗?不是抓鸟就是抓海龟的,未免太幼稚了吧?”
柳繁奕回敬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理直气壮地反驳:“怎么?只许你抓金羽灵鸟,不许我抓小鸟玩?”
玄青大声辩解:“我那不是为了魏梦晓嘛!我又不是自己要玩!”
柳繁奕嘴角微微一撇:“不管你是为了谁,反正灵鸟是你抓的!它们原本在大山里活得快活自在,如今却被你关在小小的鸟笼里。”他冲着玄青摇了摇头,挑衅似的补了一句:“你可真是残忍啊!”
玄青正准备继续反驳,突然看到乐雅和弦语正沿着林间小径缓缓走来。弦语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考究的茶具。她便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乐雅和弦语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向柳繁生和柳繁奕行了一礼,但对于站在一旁的玄青却是视若无睹。
柳繁生眉头微蹙,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难道没看到玄青吗?为何唯独不向她行礼?”
乐雅与弦语闻言一怔,乐雅开口道:“我们只是遵循规矩而已。我们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本无需向外人行礼。”
柳繁奕轻嗤一声:“哦?那我也是外人啊!你们以后也不必向我行礼了,我可承受不起。”
乐雅和弦语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后,乐雅轻声辩解:“二公子,您说笑了,您怎么会是外人呢?您可是小姐的亲表弟啊!”
柳繁奕并没有接受她的解释,依然冷着脸。
玄青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不必为我争辩,我本就不在乎这些虚礼。”她转向柳繁生,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你快把药喝了吧!这药喝下去感觉如何,效果好吗?”
柳繁生并没有回应她,目光依旧紧盯着乐雅与弦语,语气中透着一股寒意:“既然你们认为无需向玄青行礼,那么今后也不必向我行礼。她若不配,我亦不配!”
乐雅与弦语面色一僵,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笑意。乐雅勉强挤出声音:“大公子,我们只是在遵循规矩而已,您何必如此为难我们呢?”
柳繁生的语气愈发冷冽:“既然如此,那么从今往后,你们不得再踏入琉璃小筑一步!”
玄青一怔:“你何必如此?我真的不在乎!”
柳繁生目光转向她,语气坚定而温柔:“我在乎!”
乐雅和弦语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惊愕之色,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们僵硬地站在原地,显得十分无措,似乎被眼前的状况彻底震慑住了。
玄青怔愣了片刻,轻轻扯了扯柳繁生的袖子:“好啦,不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动怒了,你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
柳繁奕随手端起托盘上的药盅,揭开盖子嗅了嗅,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他嫌弃地将药盅拿远了一些,生怕被熏到似的。
玄青道:“这是疏音师姐特意为你哥哥调制的汤药,具有驱散寒毒的功效。”
柳繁奕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将那药盅随意地放回了托盘上,动作粗鲁,汤药撒出了一大半,流得托盘上到处都是,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玄青望着药盅里所剩无几的汤药,心疼不已,大声嗔怪:“柳繁奕,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汤药全都洒了!”
柳繁奕却显得毫不在意:“洒了就洒了!我看哥哥也不必再喝这药了!如果这药真的有效,还需要我每十天辛苦地施法一次吗?何必自讨苦吃!”他一边说着,一边嫌弃地挥了挥手,仿佛要把那股难闻的药味赶走。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往琉璃小筑走去。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看柳繁生和玄青,满脸不耐:“你们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不饿吗?快回去吃饭吧!”
柳繁生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轻叹一声,随后拉起玄青,跟上了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