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重情义,不愿抛弃糟糠之妻,可太子妃是内命妇之首,更是未来的国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下女子的典范。”
“陆氏女京中名声不好,又是二嫁妇,又跟匈奴人不清不楚,实在不堪为太子妃。既然太子殿下舍不得,不若封为太子良娣?”
“甚好,两全其美。陆氏女毕竟一直陪在太子殿下身边,不能让天下人说太子殿下薄情寡义。何况,陆家三郎还领兵在外。”
“是啊,她那些事,能封为太子良娣已是上上恩典。”
“……”
陆明泱站在院中听了好一会儿,低头看,自己这么如花似玉,哪里是糟糠了?还太子良娣,恩典,这些人以为他们是谁?
管人家娶媳妇管的理直气壮。
陆明泱推门走进去,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笑问:“诸位大人都商量完了?”
为首的一位白胡子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陆氏,此乃前朝,你怎可无视礼法,随意出入。真真是荒唐。”
陆明泱道:“殿下允我前朝后宫随意出入,我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殿下的?”
另有一名大臣站了起来,满口的圣人之言,“陆氏,为人妇着,当端庄明理,辅佐夫君。你侍奉在太子殿下身边,更要谨言慎行,以礼法为先。殿下宠爱你,但你自己要有却辇之德。”
陆明泱看过去,“敢问大人是哪位?”
自楚铭征被贬为庶人后,陆明泱的王妃之位亦不复存在。如今至多不过算是功臣之女。那人也不客气,淡淡道:“吾乃内阁大学士淮阳伯宋安。”
“原来是淮阳伯,失敬。”陆明泱低首行礼,抬头看过去时,两眼如炬:“我听闻淮阳伯并非家中嫡长子,乃是庶次子。只因先淮阳伯偏爱,承袭了伯爵之位。怎么当日,淮阳侯自己,没有却辇之德?”
“你……”淮阳伯宋安涨的满脸通红,甩袖道:“我堂堂男子,不与你这等无知妇人争辩。”
“辩不过我,便说妇人无知。若天下男子都是你们这等胸襟,也配跟女子比?”
“陆氏,你休要口出妄言。”旁边的男人愤怒的帮腔:“你一介妇人,靠着男人的宠爱,逾规逾矩站在这里,也配与我等谈胸襟,谈学问。”
这般有底气,陆明泱问:“阁下是两榜进士?”
那人昂首挺胸:“在下永嘉三年状元。”
“状元呀,真是厉害!”陆明泱朗声道:“看来诸位都是同这位状元郎一样,靠自己考中科举,站在这里。”
众人禁声。这里的人,半数是考进来的,半数是靠着先辈袭爵。那些靠着家世进来的人,脸色很难看。
说话的人反应过来得罪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很慌:“你休要胡言。”
“我哪有胡言。”陆明泱笑着恭维。
“大人婴孩时没有喝过母亲的奶水,年少时没有用过父亲的银两,求学时,更没有老师教受圣人之言,都是靠自己而来。对了,状元郎身上这件衣裳也是靠你自己做成的,脱了吧。莫让旁人说你靠女人穿衣。”
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受其感染,殿内憋闷的笑声传出。
“你真是不可理喻。”状元郎气的跺脚。
“我也不知你们哪来的理,理直气壮的来指责我。”
陆明泱朗声道:“你们靠父、靠母、靠恩师、靠贵人,你们靠的理直气壮,却反过来指责我,靠我夫君。”
“我靠我夫君又如何?天下女子千千万,我好歹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让我夫君喜欢我。你们呢,靠什么,靠你们生为男子,靠你们生在富庶之家,靠你们父母恩爱时,你们这颗小精子,跑赢了一堆小蝌蚪吗?”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为首的白胡子老头,羞的以袖掩面,“快把她赶出去。”
“我乃太子殿下的发妻,我看谁敢碰我一下。”
听见这话,守着院门口的童玉想到四姑娘刚刚拍了自己一下,后怕的看向身边已经站了许久的太子殿下。
“殿下,您不去帮帮?”
“再等一会儿!”楚铭征也反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笑道:“她得到孤不容易,才知道珍惜。”
果然是一对儿。
童玉瞪大双眼,再次看向殿内。
“阁老,您老有三个私生子,在这装什么纯情呢?”
“状元郎,您可是清流,前几日,殿下在外偶遇的女子,不是您的女儿吧?”
“淮安伯,您……”
“陆侄女!”说到淮安伯的时候,淮安伯急急出口,“我与你长姐的公爹可是世交,慎言慎言。”
很明显,这丫头知道他们所有人的丑事,若让她都抖搂出来,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淮安伯双手合十,“我等也只是为国着想,并非想对陆侄女不敬。”
陆明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长姐的公爹是谁,嫌弃的皱眉,这关系攀的,都拐到哪里去了。可她也没有继续抖出来。
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
“是啊!”也有官员开始跟着说软话。
“陆娘子毕竟……,”也不敢说的太直白,叹道:“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您自己清楚,实在是不合适,这叫天下人如何看。我等愿为陆娘子请封太子良娣,已是敬重陆娘子。”
所以,自己还要谢谢你们?
这群人怎么变脸那么快。
陆明泱轻咳一声,朗声道:“那好,自古文臣死谏,武将死战。吾兄现正在战场浴血奋战,你们这些文臣谁愿以死劝谏殿下。我陆明泱自请下堂,绝无虚言。”
众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言语。渐渐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陆明泱好像听见有人窝在角落里说什么“快请沈言过来”。
在她细细辨认的时候,楚铭征爽朗的声音响起。
“诸位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行礼。
“都起来吧!”
楚铭征踏入殿门,搂上了大杀四方的女子的腰,满脸写着佩服二字。陆明泱嫌弃的拨开他的手,冷笑。
“殿下,您腿脚什么时候不好了?”
这么久才来。
楚铭征轻咳道:“娘子,你虽是孤的发妻,但如今还未册封,不可随意出入前朝。等过几日,册封太子妃后,才可随意出入,知道不知道。快给诸位大人赔礼。”
册封为太子妃之后也不能随意出入前朝呀,可那些大臣哪里还顾得上这点细节,齐齐哀嚎。
“太子殿下,太子妃乃内命妇之首,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不可草率呀。”
楚铭征一掌拍在红漆柱上,众人吓的哆嗦。他们只想劝,不想撞柱子呀。一个个的,紧盯着太子殿下。陆氏女说什么文死谏,也就说说。若是太子殿下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做,老脸往哪放。
楚铭征笑道:“既然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自然是女子说了算。你们一群男人,想当女子不成?”
说罢,他拉起陆明泱的手,转身离去。
“封太子妃的诏书快点拟,给孤用最华丽的文采。”
太子殿下的话,悠悠传回内阁,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