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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银枪白雪录 > 第104章 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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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白看着众人对自己好奇的眼神,苦笑一声后,说道:“唉,在下这点事确实没什么好讲的,不过诸位有兴趣听,在下便说上一说,权当闲聊助兴,呵呵呵呵。”

接着江星白拿起酒杯,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江星白说道:“在下出身于湖南岳阳郊外乡村,少年之时家中并不富裕,但好在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勉强可混个温饱,但家父却是极为开明之人,即便有些艰难,家父依然供我读书,除农忙之时,平素绝不让我务农或做一些杂活,至今像来还是由念家父的教养之恩哪,湖南那地方这些年治理较好,民生也富庶,所以在下兄弟二人自幼年以来并未遇到饥荒等事,后来我十二岁时便过了乡里的童生试获得秀才功名,当时家父极为高兴,呵呵呵呵!”

说道少年时候往事,江星白尤为开心,嘴角一直上扬,接着叙述,可却眉头一皱换了神色:“可惜之后我参加会试却名落孙山,我回家复读,又考了两科,还是未得举员功名,我那时已年近弱冠,回乡之后才得知自幼与我有婚约的胡家姑娘居然被她父亲安排嫁与了当地一名官宦之子,还是做妾室,我那时年少冲动以为胡家姑娘是受他父亲所迫,所以冒险找到了那官家所在,偷偷溜了进去,想要找她问个明白,可那姑娘居然满心欢喜,对我说我只是一个秀才功名,家中除了几亩田并无其他私产,若不是当年念及父辈的交情,否则断然不会与我定下婚约,还给了我一包银钱,让我快滚。我那时堂堂的读书人哪能受得了这般羞辱,当即便要离开,可谁知正当我要离去之时,那胡家姑娘的夫君突然带着衙役出现,污蔑我入室行窃甚至欲行不轨,我当时孤身一人,百口莫辩,可我身边正好有那姑娘扔给我的银钱,衙役们把这包银钱捡起来当做物证,将我收押。”

说到此处,江星白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暗暗紧握拳头,眼中微弱的泪光闪过,带着愤怒与无奈站起身,走到桌旁,手颤抖地拿起酒壶,又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酒。

酒水溢出杯沿,滴落在桌上,他却仿佛未曾察觉,一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后又平息下来,方才那一瞬似乎将所有的苦闷与委屈都吞入了腹中。

孙尚儒坐在一旁,听闻江星白这番遭遇,心中也是充满了同情。他正好坐在江星白身旁,默默地拿起酒壶,在江星白那已经空了的酒杯又倒上了一杯酒。

周围的人都静默无声,只有满屋通明的烛光有轻微的摇曳之色,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星白的身上。

只有江秋桐,似乎早已对这一切麻木,他自顾自地吃喝着,仿佛江星白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在他那冷漠的外表下,眼中滑过一丝红润之色,被柳湘凝不经意看到,而他未曾对视柳湘凝的眼神,又喝了一杯。

江星白平复了情绪之后,继续缓缓地说道:“当时的情况,不明前后缘由的人来看或许真以为我是偷盗。我开口喊冤,但官府的人却不管这些,他们只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的东西,那官宦之子一口咬定我是入室行窃,被抓个正着。我也确实是在他们家中被抓,无话可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了下来。

孙尚琂听后,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他问道:“那个姓胡的女子呢?她应该最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她难道没有出来作证吗?”

江星白被孙尚琂这一问,立时语塞,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被这个问题深深触动,他沉默了片刻后未再作答。

一旁的孙尚俍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低声说道:“小琂,你这话就问地蠢了。”

孙尚儒的目光在孙尚琂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孙尚琂看到大哥的眼神翘嘴一笑,立即不再多言。

江星白深深吸了口气,继续他的叙述:“那位姑娘,她本就是一个爱慕虚荣之人,好不容易攀上高枝,怎敢轻易招惹是非,况且她若是出面作证,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已嫁人还与我有染,不守妇道,别说她会被休妻出门,恐怕连岳阳都待不下去,如此一来,她怎敢站出来为我作证呢?”

这段话一说完,众人也猜到了江星白的结局,沉默地看着他。

江星白继续说道:“而我,因入室行窃以及对那女子欲行不轨的罪名坐实,不仅被夺了秀才的功名,更判入狱三年。而在第二年的时候,恰逢天下大赦,我才得以回家。”

江星白说到这里,声音更低沉了些,再次停顿,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他再次沉默了许久。

柳湘凝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切和同情,她轻声温和地问道:“江公子,你回家后,是否又遇到了其他的变故呢?”

江星白抬起头,看着柳湘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平素一贯的笑脸荡然无存,只在品味过酒味之后说道:“确实,我惹出的这一祸事却连累了家父,家父因我之事卖了田产,用仅剩不多的钱到处求人打点,但也是杯水车薪,但是我弟弟年幼,我在牢中那段时日,家父和弟弟相依为命,又没了田地过活,时常要忍饥挨饿,家父年事已高,不久便病了,等我出狱回家之后才在病榻上看到奄奄一息的家父,我当即痛哭,悔恨自己一时意气便害了家人,家父安慰我道为人父自当护子女周全,而且他从下看着我长大,知我读圣贤书,定然不会做苟且龌龊之事,之后一个月,家父病重无治,便丢下我和弟弟二人离世了,我和弟弟变卖家中仅剩的一点家当,勉强为家父落了葬,但我和弟弟还要活着,我便想做起了佃户,把弟弟拉扯大再说,但更可笑的是,我后来才得知那官宦之子居然还中了解元,我曾读过那官宦之子所做的文章,随意用典,逻辑混乱,错漏百出,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不少错字,当即便知道他靠着家中祖荫隐私舞弊得了这解元之荣,当地不少学子因为他是高官之后,才对他吹捧几句,可他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有状元之才,我谈天道何其不公,只是乡邻之人不解真相,当真以为我入室盗窃还要对胡家姑娘不轨,闲言碎语颇多,渐渐地那些乡邻对我们兄弟的欺辱越来越盛,有时竟当面聊起我和那胡家姑娘的往事八卦,污言秽语,我弟弟一时气不过,上前殴打,奈何他们人多,将我们兄弟又打得半死,原本的生我养我的家乡却成了人世间最寒冷之地,万念俱灰之下,我和弟弟烧了家中草屋,一路游走,浪迹天涯,之后在蜀中成都结识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可怜我的遭遇,又见我读过一些书,便让我做了他家的账房,渐渐地才有了在下的今日。”

故事讲罢,江星白似乎长舒了一口胸中的憋闷之气,拿过酒壶,倒上一杯酒,再一饮而尽,只是这回,似乎恢复了些许笑意,自嘲地笑道:“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在下的一点往事让诸位见笑了,还让我家公子珍藏的佳酿成了苦酒,不说了,不说了,来诸位,请!”。

孙尚儒看着江星白故作欢笑的神情更是动了恻隐之心,即便无法完全体会江星白心中的痛楚,但心中已经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他缓缓起身,这次直接往江星白的碗里倒满了酒,而自己则紧紧握着那剩下的半坛酒,带着几分坚定和真诚对着江星白说:“江兄,你的遭遇确实让人十分同情,我一向口拙,也不知如何安慰,但是我师父总说过,人生若是总计较漂流远去之物,怕很难把握当下所有,我也不一定能理解,算了,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了,喝上这一碗吧,若是能安稳睡个好觉,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孙尚儒拿起那半瓶就直接往嘴里灌,江星白看着孙尚儒这般豪爽又善良,哈哈一笑:“多谢孙公子,和你喝酒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江星白也将那碗酒大口喝下,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满是畅快。

江星白同样一饮而尽,那醇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辛辣的刺激,但随即化为一种畅快和舒适,他喝完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而孙尚儒,由于平时甚少饮酒,这半坛酒下去,仅过片刻便感到有些后劲。他的脸色渐渐醺红,眼中也多了几分迷离,酒意上头后只能静静地坐着,任由酒意蔓延。

柳湘凝眼见这弟弟这般逞强,既担忧又无奈,接着向侍女要了一杯浓茶,扶着孙尚儒的头给他灌了进去。

江星白一点事也没有,看着孙尚儒这憨状,带有一丝感激地一笑。

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朱棠借着江星白的酒劲问道:“咦,江掌柜,那你一介书生,哪里学会的这么厉害的武功啊?”

朱棠这一敏锐的发问,又一次惹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即便是孙尚儒,此刻也神智清醒地听着江星白讲述他剩下的故事。

江星白笑道:“朱公子过奖了,在下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是跟了我家公子之后才学的,因为常年走货,保不齐要遇上些土匪山贼的,公子便给我们找了一些江湖上有些声望的武学高手来教我们功夫,时间久了,我也就练会了一些,在诸位面前怕是要献丑了。”

孙尚琂反问道:“不会吧,江星白,我看你的武功怎么也有一流高手的水准了,那些二流三流的高手能把你教的这么厉害?”

江星白笑道:“孙姑娘,玉琼宫每代弟子人数众多,所学的武功典籍和教法大致相同,但每一代真正能出类拔萃的弟子也就那么几个,这样的道理,难道孙姑娘看不明白吗?”

孙尚琂被他这一反问,逗得发乐,直接回道:“嗨,那你直接自夸你天资聪颖不就完了吗?”

这一笑把众人又逗乐了,江星白自嘲道:“在下不敢,在下的脸皮还没孙姑娘想象这么厚,不敢自卖自夸,哈哈哈哈——”

孙尚琂豪爽的性格起来,举着酒杯对江星白说道:“想不到你这书生文武双全啊,先前有些无礼了,这杯本姑娘敬你,来,干——”

江星白立马接话:“呦,不敢不敢,多谢孙姑娘,来,请——”

整个屋子洋溢着这几人的欢声笑语,这一桌晚宴有疑虑,有故事,有悲情,但最终是在一场笑声之中结束的。

酒宴过后,江星白喝得酣畅痛快,甚至有些站立不住,得靠着下人们的搀扶才能勉强走路,而江秋桐见自己兄长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在一旁默不作声。

孙尚俍等人喝得较少,吩咐下人们先将江星白送回屋去,自己几人自行回小院即可,下人们听从吩咐照做。

待回到小院后,柳湘凝扶着孙尚琂回房,孙尚俍和朱棠勉强称着孙尚儒躺下,之后才各自回去。

临走之前,朱棠向孙尚俍问道:“孙大哥,这邯郸城拐卖之事甚是奇怪,咱们现在初来乍到,要不要我知会官府那边,让他们介入,好好探查这其中的猫腻什么的?”

孙尚俍摇摇头:“不用,正因为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各方人物和势力都不清楚,所以才不能轻易暴露,否则万一惊动了什么人,怕是更加麻烦。”

朱棠会意,再未多话,直接回房。

这一夜,除了酒醉之人,其余人都睡得很浅,孙尚俍躺在床上,思索着今日的所见所闻,想了很久,感觉还是理不出头绪,便穿上衣服,来到院中湖边,借着夜中微凉的风,清醒一下。

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大哥,想什么呢?”

孙尚俍回过头来,发现竟然是孙尚琂,惊讶道:“小琂,你不是喝醉了吗?”

孙尚琂坐到孙尚俍身旁,笑道:“嗨,那点酒算什么,我什么时候像小儒那样了,不会喝酒硬要逞强!”紧接着孙尚琂看向孙尚俍,认真地问道:“难得看见大哥你睡不着觉,大哥,你在想什么?”

湖水平静,孙尚琂难得认真的神情,兄妹俩在湖光月色下相视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