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年前惹皇上生气被禁足的事,宫外自然都知道消息,但具体因为什么,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郑坚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皇上抓到大皇子去看郑嫔的事,眼下时机敏感,正是皇上准备立储的重要阶段,此番事发生,定会让皇上对大皇子生有嫌隙。
郑坚这个年都没过好。
不知怎么,过了年,梁王倒是有意无意的与自己频繁接触。
起初,郑坚并未多想,只当是寻常的宗室往来。
可随着交流渐多,梁王言语间的试探愈发明显,每每提及朝堂局势、皇室子嗣,眼神中那别有深意的光芒总让郑坚心生警惕。
一日早朝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梁王却悄然靠近郑坚,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郑国公,这新春佳节,本应阖家欢乐,可有些人却被困在宫墙之内,不得自由,实在令人唏嘘。”
郑坚眉心一蹙,不动声色地回应:“王爷所言何人?这宫中的事儿,岂是我等外臣能随意揣测的。”
梁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目光扫向四周,确保无人近身,才压低声音继续道:“郑国公,你又何必佯装不知,大皇子年前的遭遇,你我都心中有数。如今皇上对立储一事犹豫不决,大皇子本是嫡长子,却因些许小事失了圣心,实在可惜。”
郑坚心中 “咯噔” 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道:“王爷慎言,立储乃皇上家事,关乎江山社稷,我等臣子唯有忠心辅佐,哪敢妄议。”
梁王却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贴在郑坚耳边低语:“郑国公,你当真甘心看着大皇子蒙冤受屈?你就不想为他,也为你郑家谋一个光明未来?只要你我携手,推翻这昏庸……”
话未说完,郑坚猛地后退一步,怒目而视:“王爷,莫要再说这大逆不道之言!我郑坚对皇上忠心不二,断不会做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梁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双手一摊:“郑国公,何必动怒,我不过是见你忧心,说几句心里话罢了。你且想想,这几日,皇上对你可有异样?你身为郑嫔的亲眷,大皇子之事一出,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郑坚心中一凛,这些日子,皇上虽未明言,可朝堂之上,那些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他又怎会感受不到。
“今晚,本王有事与郑国公商议,还望郑国公赏脸。”
梁王说完后,笑着放在郑坚手里一张纸条,便走开了。
郑坚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城郊的一座废弃庄子里,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梁王身着一袭黑袍,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下,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深的光。
他对面,郑国公郑坚一袭深紫色锦袍,神色冷峻,双手抱在胸前,静静伫立。
梁王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郑国公,本王知晓你对当今朝堂局势洞若观火。皇上近年来的决策,多有偏颇。大皇子仁厚聪慧,乃皇位的不二之选,却无端遭受打压,连他的生母郑嫔都被幽禁锦园,受尽苦楚。你我若携手,推翻这昏庸帝王,拥立大皇子继位,不仅可拨乱反正,还能成就一番大业,郑嫔娘娘也能重获自由,你意下如何?”
郑坚微微挑眉,目光如炬,直视梁王的眼睛,冷哼一声道:“梁王殿下,您这番话,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当今皇上虽偶有决策失误,却也并非昏庸无道之辈。这江山社稷,是太祖皇帝辛苦打下,传承至今,岂是说推翻就能推翻的?莫说我身为朝廷重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便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断不能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梁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郑国公,你莫要迂腐!你看看如今朝堂之上,先帝旧臣统统被皇上弃之不用,再这般下去,你郑国公府在朝堂上还有什么位置!”
郑坚后退一步,神色愈发冰冷,毫不留情地驳斥:“王爷,您口中的奸佞,怕是在您眼里不顺从您心意之人吧。至于大皇子,我与他既有血脉亲情,又 同情他的遭遇,可皇室纷争,错综复杂,我身为外臣,怎敢轻易涉足?一旦卷入,便是万劫不复。我劝殿下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安心做您的王爷,莫要妄图颠覆朝堂,否则,莫怪我郑坚不念旧情,向皇上如实禀报。”
梁王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郑国公,你当真如此决绝?你就不怕得罪本王?”
郑坚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庄子里回荡,震得烛火乱颤:“殿下,我郑国公府满门英烈,您今日梁王殿下要挟我来此,我已经来了,倒是殿下,若继续执迷不悟,怕是离覆灭不远了。”
“好你个郑坚,不识好歹!你以为今日拒绝了本王,便能高枕无忧了?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谁能独善其身。” 梁王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你口口声声说对皇上忠心耿耿,可皇上待你又如何?这些年,你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却被皇上担心外戚,官职晋升缓慢,你心中当真没有一丝怨言?”
梁王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怒火的宣泄。
“本王本将你视作同盟,欲与你一同拨乱反正,救这江山社稷于水火。你却如此冥顽不灵,非要守着你那所谓的愚忠。”
梁王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郑坚提高了音量:“你可别忘了,你郑家虽为世家大族,可树大招风,又只有你一人独撑。如今朝堂局势不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今日不与本王合作,本王若是把你当年在围场蓄意谋害皇上的事抖出来。那时,你就算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说到此处,梁王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却仍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郑国公,本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思量思量,是要与本王共创大业,还是要固执己见,与本王为敌。倘若你执迷不悟,日后可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郑坚怎么也没想到,梁王竟知晓那件被他深埋心底多年的隐秘之事。
当年围场形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他并不是真的谋害皇上,只为能有出头之路。
事后,他一直胆战心惊,暗中弥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此事消弭于无形,本以为已然风平浪静,不曾想今日被梁王翻了出来。
“梁王,你…… 你莫要血口喷人!” 郑坚强作镇定:“当年围场之事,那么多人看着,我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梁王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得意:“误会?郑国公,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此事捅到皇上跟前,你觉得他会信你吗?哪怕只有一丝疑虑,你郑家数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你辛苦打拼至今,就忍心看着一切付诸东流?”
郑坚紧咬下唇,心中天人交战。
一方面,他深知与梁王同流合污是大逆不道之举,一旦踏上这条不归路,不仅自己的声誉将荡然无存,还会连累家族蒙羞;另一方面,梁王抛出的威胁如同一把高悬的利剑,随时可能斩断他的所有退路。
他想起家中早早丧夫的母亲、禁在宫中的姑母,还有那些依赖郑家为生的族人,若是真的因自己而遭受灭顶之灾,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梁王,你这是逼人太甚!” 郑坚怒目而视,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我郑坚行得正坐得稳,你若要以此事相逼,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梁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郑国公,你可要想清楚了,本王并非吓唬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与本王携手,要么…… 哼,后果自负!”
郑坚心头巨震,一股恐惧油然而生,身体僵硬在原地,脸色惨白。
\"郑国公,你且听着,本王的人已经在宫里,准备将此事告知皇上。你若不肯屈服,本王便将当年围场之事捅到圣上面前,看看究竟是是你忠义无私,还是与本王共谋天下!\"
梁王撂下狠话,甩袖而去。
他的身影走后,郑坚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面如死灰。
郑坚已经没有退路了。
郑坚独自伫立在原地,仿若一尊石化的雕像,许久未动分毫。
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恰似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当年围场之事,犹如一场噩梦,死死地纠缠着他。那错综复杂的局势,各方势力的倾轧,让他在不经意间深陷泥沼。
虽未真正付诸行动伤害皇上,可仅仅是那片刻的犹疑与被误导的行径,便足以让他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落下把柄。
多年来,他殚精竭虑,试图弥补,小心翼翼地周旋于权贵之间,只为守护郑家的百年荣光与家人的平安喜乐。
然而如今,梁王的威胁如同一把利刃,无情地斩断了他所有的幻想与退路,一旦此事被捅到皇上跟前,哪怕他有千百张嘴,也难以辩解清楚。
皇上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疑,在这立储的敏感时期,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警觉,更何况涉及谋害龙体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郑坚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他试图在绝境中寻得一丝曙光,却发现四周皆是黑暗。每一条路似乎都通向深渊,让他难以抉择。
良久,郑坚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虽仍有恐惧与无奈,但一抹决然之色已然悄然浮现。
梁王在书房里等到子时,管家送来一封无名信。
信上只有一个字。
好。
梁王看罢之后,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郑家终究是臣服于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