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那种环境下下长大的孩子,缺乏父母的教导和正面影响,能奇迹般的长成一颗善良的种子吗?
谁也不知道,米饭自己也不知道。
他小小的世界里面,没有这么多想法。
米饭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刚刚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有个哥哥。
虽然父母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但是这个家里,到处都可以找到哥哥存在的证据,最为直白的就是照片,里面瘪着嘴一脸厌世的小孩,就是时不时溜进屋子里,冷漠望着他的哥哥。
对于陌生人,哪有什么血缘觉醒的天然亲近?小米饭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会去哄着年糕哥哥,因为对方对他来说,太强大,随时可以取走他的生命,就像他本能的回去哄着那对父母一样。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有了转变的呢?
是在父母露出真面目,他孤立无援,活着好像很苦难的时候,那个总是一脸冷漠的望着他的哥哥,冲了进来,把他抱住。
妈妈走了。
哥哥在父亲的拳脚下,把他护在了怀里,
这是第一个会冲出来替他抵挡父亲拳脚的人。
比起只会在旁边看着爸爸打他而哭泣的妈妈,哥哥有用多了!这是当时幼小的米饭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
他开始本能的越发亲近这个可以保护他的哥哥。
妈妈不在的日子里,除了父亲越发烦躁,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
米饭被人从医院送了回来,父亲收到了警察叔叔的警告,很是停歇了一段时间,只是他经常不回家,米饭靠邻居和哥哥的接济活着。
有一天,父亲突然回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笔钱,大手大脚的挥霍起来,给米饭买了很多好吃的,都被米饭小心翼翼的放在鞋盒里,藏到床底下。
父亲那段时间很开心,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有时候看着米饭,还会捧着他的脸,一副陷入美好生活的沉醉感,问他:“我给你重新找个妈妈怎么样?”
米饭这种时候,一般都会配合的点点头。
他父亲便会接着说道,“她可比你那个没用的母亲强多了,很能干,会赚钱,又会做家务。”
他指了指一地狼藉,布满垃圾的屋子。
“这些就都有人打扫了。”说着,他把米饭抱起来,拍了拍他脏兮兮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的衣服,“你也会被照顾得干干净净,健健康康。”
什么都不懂的米饭,能做的只是跟着点头。
后来米饭看到了那个说是要做他妈妈的人,对方好像并不开心,也并不乐意,因为这个新妈妈是被父亲绑回来的。
父亲的拳头和脚落在了她的身上,嘴里还骂道:“老子给你脸了,你不要!你还敢跑?你能跑哪里去啊?别忘了你那个没用的老公在哪里,我可记得很清楚呢!”
打完之后,父亲又会很是爱怜的抱住新妈妈,就行以前抱住他那个走了的妈妈一样,替她们擦掉脸上的泪,“丽绘,我爱你啊!你忘了我们曾经美好的时光么?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又肥又丑,你老公是不是嫌弃你了。”
“但是我不一样,我们有感情基础,我是爱你的,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看!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就是要我们在一起!”
米饭看不懂这个新妈妈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开心。
就这样,新妈妈住了进来,被关在了家里,哪里也去不了。
这个家也确实如父亲所说的那样,越来越整洁,自己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新妈妈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发呆的,她不允许自己叫她妈妈,她说自己没有孩子。
新妈妈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但是相应的,米饭身上的伤痕倒是越来越少,父亲像是得了新玩具,忘掉了他这个老玩具,米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但是幼小的他是真的为此庆幸过。
不管被打多少次,疼痛这种东西都是习惯不了的。
哥哥来了,他看到新妈妈很是惊讶。
后来,哥哥每次来,都要找新妈妈说说话,米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那回,哥哥没有走,父亲回来时,他与新妈妈把父亲打晕,拖走了。
从此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他们搬了家。
新家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哥哥住了回来,再也没有离开过,不管多晚都会回家,而他再也没有饿过肚子,家里干干净净的,新妈妈也让他叫妈妈了。
米饭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看到过地板的血迹,他理解死亡,是哥哥和新妈妈把父亲杀死了。那又怎样?现在的日子不是更好吗?
不是他们杀了爸爸,是爸爸自己抛弃了他们。
米饭喜欢现在的生活,就在他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静幸福且安宁的过下去时,有一个人出现了。
新妈妈以前的朋友,洛河哥哥。
米饭不知道什么是好人坏人的标准,毕竟就连他爸爸,也有人觉得是好人。
他只是凭借感觉行事,他挺喜欢这个洛河哥哥的,当然,比自己哥哥和新妈妈少一点的喜欢。
米饭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父亲过来的,最后发现他是为了新妈妈而来,偷偷松了口气。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不会被打断。
洛河哥哥的到来,并没有破坏他们的幸福生活,还帮助他获得了小朋友们的友谊,米饭很喜欢他。
回到天台上。
阴沉沉,雾蒙蒙的天空,就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雨。
“你可以送我去警局吗?”许久之后,年糕开口。
洛河点了点头,“跟家里人都商量好了?”
“嗯。”
无言是相顾的,一切在沉默中不言而喻。
洛河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需要自己说什么话,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里,在这一刻,多陪陪这个少年,陪他在这个并不美好的气候的上午,享受难得的宁静与自由的呼吸。
————
随着高铁快速地驶离s市,天空逐渐变得清晰,蓝天白云如一幅画卷突兀的钻进了洛河的眼底。
他支着下巴从高铁的小窗户看着外面的美景,心却依旧还停留在s市那个灰蒙蒙的天台上。
洛河时常想的一个问题,不自觉的又冒出了脑海,孩子,到底对人们意味着什么?
那么多人生了那多孩子,他们知道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责任,义务,与爱,这三者缺一不可,少了一个,孩子就像是被蛀虫镂空的树,越长大越空洞,直到完全被蛀虫侵蚀,干枯衰败倒下去。
自己,年糕,米饭,甚至是洛州,赵小梅,还有得以窥见一角的裴矩,我们好像都不是个幸福的小孩呢。说起来,他们这些人中,似乎唯一让洛河有一瞬间羡慕过的孩子,竟然是曹参,也真是奇了。
高铁很快速的把洛河带到了目的地,洛州上学的城市,这是洛河第一次来。
他没有告知钱兰花和洛州,按照上次记下的地址,直达医院。
不管哪里的医院,好像一如既往的都是那个样子,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护士,拿着病例单从这里跑到那里病人。
洛河拿出手机翻出短信。
昨天徐生从急救室里出来,送进IcU病房,他的家属就给洛河发消息告知了。
今天上午收到消息,转危为安,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时,洛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悄悄的放回了地面上。
跟着手机上指示的信息,洛河找到了徐生的病房。
是个普通的双人间。
有点意外,他给的钱,应该够他们单独安排一个单人间了吧?
房间里另外一个病人好像不在,只有一个面无血色的青年被包扎得严严实实闭着眼睛躺在上面,洛河瞅了一眼床位的病例牌,正是他要找的人,徐生。
还真别说,洛河觉得他与自己之前的造型还真是有些相像。
只不过与之不同的是,洛河看向摆在出床边的一堆生活用品,还有趴在病床边睡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陪护。
他正尴尬的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叫人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洛河提着东西,连忙走了过去,轻声道:“你好,我是来探病的。”
对方眨了眨眼,抿了抿干涸的唇,“你……好?”
他发出的声音又干贬又低又小,洛河若不是正看着他的唇微动,都不确定他真的说话了,可是即使这样,趴在病床旁的男人还是第一时间惊醒了,抬头紧张的去看徐生。
“阿生,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操着一口听不出来哪里的极浓乡音,满脸的沟壑因为紧张都扭在了一起,脸上的皱纹粗得都可以夹一块橡皮擦。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衰老的男人。
“阿爸,我没事,就是有点渴。”
“好好好……”男人连连应和,十分熟练的倒热水,兑凉白开,见温度合适了,才放上吸管,递到他的嘴边,
等照顾好了儿子之后,男人这才有时间打量病房里的陌生人,他嘴角动了动,带着警惕与拘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叔叔,你好,我是来看徐生的。”洛河主动打招呼道,有意没提自己与洛州的关系。
“哦哦哦,你是阿生的朋友啊,”男人理所当然的误会了,赶紧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他,“赶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