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别墅客厅内。
事件:观影。
人物:以人事主管方姐为首的观影一群人,以老板曹参为首的闯入者,成员若干。
此刻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一方抱着抱枕在沙发,椅子,地垫上,或坐或卧。
一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居高临下。
就在场面几乎一度静止的时候,电影中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学生死了,鲜血满屏四溅。
噗嗤噗嗤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着。
“咳咳,老板,一起来看电影呀!”还是方姐最先出声,发出邀请。
曹参点头,挪步到洛河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一落座,他身后的一群跟屁虫立刻一拥而上,正准备朝曹参那里走去时,曹参一个眼神,带头的黄毛在气势的压迫下收回了迈出去的腿,不情不愿的往前排坐去了。
还有人懂事的把灯关了。
电影继续放着,但是由于身边坐的人存在感太强了,洛河完全静不下心来。
他自认为跟老板可没有熟到可以挨着坐看电影的地步。
可是现在大家都在看电影,自己突然起身会吵到别人,洛河只能忍下这种不熟悉的人突然入侵自己领地的怪异感,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就在注意力逐渐进入剧情时。
洛河突然发现,老板离他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洛河实在是无心看电影了,偷偷把注意力放在身旁的人上。
这个大身影轻微的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不是错觉,洛河眼睁睁的看见的。
他往另一边挪动,想拉开距离,结果屁股刚动,曹参就发现了,转头看着他。
洛河面无表情的回望过去,对方先忍不住了,轻轻的咳了一声,整了整衣领,欲盖弥彰的解释道,“这片子确实有点恐怖。”
漆黑的环境内,洛河也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勉强信了,屁股还是继续往外挪动了一点距离。
我是病毒吗?还是什么洪水猛兽?曹参在黑暗中黑着脸,听着洛河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感,甚至想直接起身走人。
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被塞到了他的怀里。
“有这个会好点。”
耳边是洛河轻声的解释,怀里是软绵绵的抱枕。
原来,他挪过去是为了给我拿抱枕啊!
曹参心底的烦躁一瞬间烟消云散,怀里抱着软乎乎的抱枕,轻轻用手捏了捏,软软的,软得他心口都甜了。
如果有熟悉曹参的人在旁边观察,就会发现,他原本紧绷的下颚线都放松了。
这场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不在焉的电影放完时,众人才发现外面的雨停了。
有人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清冽的冷空气蹿了进来,让人神清气爽,精神都为之一振。
“快,看天空!”江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院子里,指着天空大喊。“出太阳了!!!”
立刻有人三五成群涌了出去。
“彩虹?”
“不对,这大面积,应该是火烧云!”
洛河踱步到门口,抬头望去。
天空像是被清洗过似的,又白又亮,靠近海岸处是一大片一大片火红色的云。
这一片的云层与海水紧密联系在一起,像是海上着了火,火和水连成了海天一线最壮丽的风景。
洛河不由得看痴了。
有时候大自然给人的震撼,是直击心灵的。
不知道看了多久,人群渐渐散去,洛河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转头,院子里只剩下他和老板曹参了。
“回去吧。”
五天四夜的团建,除了第一天下雨,后面几天他们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走吊桥,穿越丛林冒险,潜泳,唱歌……
像赶场子一样忙碌的同时,洛河一直没有忘记还小学同桌赵小梅橡皮擦这事。
能趁机在这附近的时候顺手解决一笔债务,多好。
顺带一提,洛河已经旁敲侧击从方姐那里得到了他们城市的顶级富豪区,他的另一个计划,也在同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回归正题,每到一个有超市,小卖部的地方,他都会特意去问问。
黄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一天他在唱歌的KtV附近买到了橡皮擦。
一个粉色的小猪橡皮擦。
明天就要回去,晚上回到别墅后,他立刻带着橡皮去到了赵小梅家。
洛河去的时候,他们家超市大门紧闭,不知道是没有开门,还是今天关门比较早。
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这倒是出乎洛河意料之外,他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铁门。
门口堆放着凌乱的椅子,还有没来得及收进去的一些摆件。
哪有开超市这么早关门的?而且这么匆匆忙忙,门口都没有收拾,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洛河的目光扫视周围,见隔壁开着门,他敲门进去。
“你说隔壁啊?”隔壁的大妈很不友好的扫视了洛河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打听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干嘛?”
“我,”洛河眼角扫到了大妈身后衣架上挂着的衣服,跟赵小梅那天穿的很像,这大妈是不是跟她关系很好?
“其实,我是小梅的表哥,想知道她嫁过来,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洛河叹了口气,“她这人报喜不报忧,上次见了一面,发现她憔悴了许多。”
洛河想到赵小梅那双与记忆力完全不同的,死气沉沉的眼,不禁有些真情流露,“她以前多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好像有些消沉,我有点担心,所以才冒昧的打听他们夫妻。”
“唉,小梅呐,是个苦命的孩子。”大妈看向洛河,见他不像作伪,“你跟我进来吧。”
见洛河进来,大妈还把门给关上了。
“小梅那孩子,过得不好。”大妈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你们这些娘家人,帮帮那孩子吧。”
“她老公家暴。”
“家暴?”
洛河想起她老公那个文文弱弱的斯文样,第一反应是诧异,然后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按了下去,家暴者怎么能以外表来区分。
“可怜的小梅哦,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还算轻的,严重的时候,满身是血的被抬到了医院。”
大妈想到了小梅当时的样子,红着眼睛哽咽了起来。
“就是那次,我劝小梅,她才鼓起勇气报警,结果谁知道,报警也没用,夫妻间打打闹闹,警察管不过来,当场是训斥了陈少阳几句,后来那禽兽学会了往暗处下手,小梅不可能总是掀衣服让人验伤吧。”
“我跟她说了多少次,让娘家来人,把那畜牲教训一顿,他就老实了,她总是不听,吃了那么多苦头,唉。”
洛河想,他也许知道赵小梅为什么不回娘家告状,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早就已经再婚,这样的孩子,在家庭里很难开口吧。
“她娘家也是心大,这么多年不来看看孩子,我还以为他们关系很不好,你倒是我见的,她娘家来的第一个人,可得帮帮这孩子,要不然呐……”大妈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在外面被人打死了都没人知道。”
洛河从大妈家出来,天色已经黑了。
听了小梅的故事,再看向她家紧闭的大门,黑漆漆的一片。
周围的路灯与房屋渐渐亮起了灯光,只有她家一盏灯光都没有,像是被黑暗吞没了,同化了,彻底的融入了黑暗之中。
大妈把洛河当成了小梅的救命稻草,但是洛河心里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这根稻草的,虽然他同情,可怜小梅,但是,他帮不了任何人。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还橡皮擦,还债。
“洛河?”
一道沙哑的女声带着疑惑的喊道,洛河循声看去,那身影渐渐走到了路灯下。
赵小梅也诧异在这里看见洛河,她紧了紧裹着头,围在自己身上的披巾,朝洛河走去,小声问道,“你在我家门口,是来找我的吗?”
“嗯。”洛河点头,从兜里掏出那个粉色小猪的橡皮擦,“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啊?这什么?”
就着不是很明晰的暖色路灯光,赵小梅见洛河摊开了五指修长的手,她望着青年掌心粉色的一团,没有伸手。
“橡皮擦,我小时候向你借了一块橡皮擦,一直没还给你,好不容易遇见了,我就想把它还给你。”
洛河盯着自己掌心的粉色橡皮擦,想到了那个总是别别扭扭,找各种理由给他塞零食的小女孩,突然轻笑了一下,“一直还没有跟你说句谢谢,可惜我找不到原样的,只能买这个凑合给你了。”
赵小梅看着那团粉色发呆,洛河静静的等待着。
两人都很安静,在这安静的夜里,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呜声。
不知过了许久,赵小梅终于伸手,从洛河的掌心拿起了那团粉色。
即使灯光不明亮,洛河还是看到了她手背上的淤青,以及手腕上的绷带。
“唉,没想到打绷带也要同步,我们俩这老同学,今年是水逆年吧。”
洛河摸着脑袋,夸张的叹了口气,把赵小梅逗得笑了起来。
她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围在脑袋上的披巾滑落,露出了嘴角和眼角都有淤青的脸。
发现自己披巾滑掉了,赵小梅瞬间停住笑声,用披巾把自己围了起来。
洛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继续说着话,“我小时候很多东西都舍不得买,舍不得扔,一张白纸,总是写写画画擦擦再用,每次铅笔的痕迹,我都会很用心的擦干净。”
“直到有一天,我把纸擦破了才知道。”
“橡皮是可以擦掉一些痕迹,但是如果我反复的在纸上划了再擦,划了再擦,即使纸表面上看不出痕迹了,但是它记住了每一次的划痕。”
“直到它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即使我很轻很浅的擦一次,它也会破。”
“而我想保护它,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承受范围到达临界点时,放它走,不再擦它。”
“一张白纸的临界点是可以抗住十次橡皮擦。”洛河认真的盯着赵小梅,把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像是一声叹息,“那你呢,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