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於不能否认这一刻没有过动摇。
叶珩不记得过往，但那片过往中真实地藏着另外一个人。
如果有一日他记起，是否还会为了那人赴汤蹈火，不顾一切地走上曾经那条不归路？
而即便他没有这般选择，那人也依旧是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笔浓墨。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动摇全都化作了坚定。
他收手拢了拢衣袖，眉眼之中压着深刻的冷意。
“我从未与任何人争。”
是叶珩，选择了他。
大比第一天的团体赛不过是热身，第二日比斗才是真正的仙盟大比。
举办仙盟大比一直以来，只是为了给各宗修士提供一个大型交流论道的机会。
修士修炼，除去灵力的积累，还离不开功法、技法、心性、眼界等各种磨砺。
在仙盟大比上，你通过与同境界之人的较量，在对战中磋磨技艺，实际感受对方的技法优劣，从而取长补短。
更能观摩到更高阶修士的切磋，从中领悟更深的境界。
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一大早会场内便挤满了人，大家的热情仿佛能惊动云天。
除去第一天要展露一下排场，第二日各宗门行事都显得朴实了许多。
小清风门一踏出台阶，便在另一条道上撞见了金云宗一众。
叶珩一抬眼就撞上了孔涟的。
他一袭白衣翩然，眸子跟高山凝云一样，汹涌而沉静。
正一脸平静地对着叶珩。
叶珩想着昨天傍晚他跟席於那一架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几道碎语就突兀地扎进了耳朵里。
“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
“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不就当了个掌门吗？”
“勾搭完这个勾搭那个，恶心死了！”
这些话叶珩能听到，其他人自然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孔涟神情微动，眉头轻轻拧起，正要训诫，红玉已经甩出了她的蜈蚣鞭。
“金云宗不愧是修真大宗啊，就是敢作敢当！这都敢当面议论七门掌教了，想必也敢领教领教掌教手下的鞭子吧？”
金云宗几位长老脸色顿时一黑。
“红玉尊者，这是仙盟大比，你可莫要放肆！”
一个老头警告：“珍玉阁与本宗相交多年，可莫要因你一时冲动，坏了双方和气。”
红玉捏着鞭子的手一顿。
青岩替她说道：“我们只是尊少主之意行事，并无意插手贵宗管教弟子之事。”
“但也请长老不必担忧，珍玉阁与贵宗之间的关系，也并无那般脆弱。”
这话一出，那名长老脸上红白交加了一阵，愣是将一堆教训之语咽了回去。
红玉放松了身体，哼哼了两声，扬了扬下巴，鞭子在地上劈啪作响地摔了两声，才将其收回。
金云宗众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孔涟眉头微拧，看了叶珩一眼。
“走吧。”
他转身离去，金云宗一众紧随其后。
“切！装什么装！”
人一走，小清风门中也有弟子嗤声。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比得上咱们仙尊！就敢诋毁掌门。”
对于他们的维护，叶珩已见怪不怪，反而看向席於。
昨天他问席於与孔涟发生了什么，席於说只是些挑拨离间的话，没有细说。
可他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什么。
席於从孔涟身上收回视线，与他对视。
“今日的比斗好好观摩。”
叶珩顿了顿，往本门席位方向走去，不置可否。
他是不信孔涟真的什么都没说的。
否则席於昨天根本不可能露出那种神情。
席於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突突一跳，抬步与他并肩齐行，牵住他垂在的手，用力握紧。
“不准想他。”
他打断了叶珩的思绪。
叶珩吃痛皱眉，瞥向他。
隐瞒不说的是他，不准他好奇的也是他。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他挣了下把手抽了回去，转头看向谢牧。
“今日是筑基期的比斗，好好观摩。”
谢牧听言抬头，从两人手上收回目光：“好。”
叶珩盯着他看了片刻，点了点他胸口位置。
谢牧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点头：“师尊放心，弟子明白的。”
“嗯。”叶珩淡淡转身，转过席於时瞥了他一眼。
果然见他皱了眉头，不悦地盯着自己。
叶珩哼笑了声。
被人瞒着的滋味不错吧？
他转头在席位上坐下，谢牧越过席於，在他一侧身后站定。
席於眼底暗光一闪，也拂袖落座。
叶珩等了片刻，依旧不见他有开口之意，只得收回心神，投入场中。
第一日为筑基期的比试，今日的比斗场比起昨日又有了变化。
偌大的平地在伏羲宗那名化神境主事手中，如海边砂砾般松软绵密。
翻手抬掌间，地面石土翻涌起伏，转眼垒砌出一百座平坦高台。
再见他随手扬出一团褐色之物，乱麻在空中迎风舒展，他隔空抬指，细搓慢捏数下，分条梳理的麻线飘飘然飘落而下，将各个高台围成一座座擂台模样。
谢牧看着这番施展的手段，回想起当时在青冥秘境他与叶珩二人，被蛇群围攻时的情形。
当时叶珩带着他脱离山洞，他看到地面上有点点晶莹。
之前的他就在想那可能是叶珩的法门。
到如今想来，那更像是他临时的领悟。
他师尊是水灵根属性，在蛇群量大，而他灵力又所剩无几的情况下，只能控制着将水凝结成了冰，点点分散，再瞬间爆发控住蛇之蛇尾，趁机一举脱困。
只是他们二人还是被更强大的存在捕捉到了去路。
也是那一次，他害得叶珩险些葬身蛇口。
他心绪微微浮动，又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安定下来。
成长到今天，他已经能够看出，师尊在修炼上的天赋并不比任何人差。
无论是资质、悟性，还是心性、眼界，都绝非寻常修士能够相比。
他眸子微敛，在他旁边缓缓蹲下身来，靠在他膝盖旁。
叶珩讶然地看过去。
不过顿了一下，从纳戒中掏出个垫子丢到他身后。
谢牧抬头，就见叶珩对着他冷笑。
“动不动往地上坐，屁股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