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林之中,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扑咚一声,程云跌坐在了一棵合抱粗的树下,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肌肉不断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汩汩冒出,冲刷得身上原本烟熏火燎的痕迹,一道道的看上去, 越发的狼狈不堪。
“那……那人是州……州……长?”
申丽从后面赶上,落在了程云身边不远的地方,双手撑着膝盖,胸腹起伏间,同样疲惫不堪,眼神里更是有着深深的恐惧和心有余悸。
她的后背上两道血痕清晰无比,那是直升机上的加特林扫射时,擦过身体留下的伤痕。
从那伤势的角度可以看得出,若是申丽在最后时刻,晚上一星半点,恐怕就立刻会被加特林机枪形成的金属风暴,彻底撕成碎片。
这种超级重型机枪,打在人身上完全不是很多时候电影里看到的那种,胸腹冒出几个血窟窿,而是彻底的能够将人的血肉骨骼都撕裂,彻彻底底打烂。
这点在前面与敢死队作战的时候,申丽已经亲眼看到了应玉昂那个小老板,哪怕能够抵御普通的步枪子弹,但最终却被机枪扫射成了碎肉的场景。
程云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说道:“他应该是‘战壕’。”
“战壕?”
申丽听到这个叫法,一时有些不太明白。
程云显然理解申丽的疑惑,曾经的敢死队这个系列的电影,基本上都是男人戏, 而且一群老了的动作明星们拍出来的电影, 对于绝大多数的女性观众的吸引力极低。
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放心,如果是终结者的话,那这个任务也不用完成了。”
“终结者?!”
申丽大概是听懂了程云话里的意思,长长吐了口气,已经看不出半点娇俏的面容上不见了之前的狠厉,反而有了那么几分劫后余生,或者说经历生死后的茫然无措,低声喃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破世界!”
“想办法活下去吧。”
程云瞟了一眼申丽,也无心安慰对方。
此刻,他的内心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翻腾。
“现在,你们大概知道什么才是无限空间了。”
就在程云和申丽两人交谈间,前面最早逃离进密林的陈贺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在两人身旁。
他的状态明显要比二人好上许多,但肩膀上也头一次出现了一道被加特林子弹擦过的痕迹,显然对方能够逃离与申丽一般,也有着不小的运气成分。
“你刚才为什么不将那架直升机给打下来?”
申丽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陈贺,看了一眼对方的伤口,语气略有些尖锐地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
陈贺不知从哪个口袋里又摸出了一包香烟,慢悠悠的抽了起来,“我的卡牌不是什么功法,而是技能,大招是有cd的。”
“还有技能?”
程云听到陈贺的这话,微微感到诧异,而后又望向一旁的申丽,见对方面色如常,忽然就明白过来,不同于他的《黄巾大力法》,申丽的能力或许也与陈贺一般,属于无限空间赠送礼包里的技能一类。
不过这样也大概能说得清,为什么陈贺之前用轻飘飘的卡牌击落了一架直升机,之后在看到又一架出现时,几乎毫不犹豫就开始逃离。
而且,从方才的逃离,程云也看出来,陈贺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是要强上不少,但比起他施展“黄巾大力法”后,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然也不至于在方才逃离的时候,与申丽一样受到了子弹的擦伤。
只不过陈贺对于身上的那点伤势丝毫不在意,看着疲惫不堪的程云和申丽两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容,说道:“现在,我们三个,才是算是真正的一队了。”
程云和申丽两人齐齐抬头望着程云,没有说话。
经历了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面对的还是敢死队这样堪称人类最顶级的战士,那种心理上的震撼,到了现在都还未过去。
在亲眼目睹了舒心月、应玉昂和全明远三个之前认定的同伴死在面前之后,他们这时候对于这个所谓的“队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强烈的抱团心理,反而看向陈贺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怀疑。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曾经也经历过这个阶段。”
陈贺对于二人的眼神,并不在意,只是啜了口烟,慢悠悠的继续说道,“这其实就是一个选择和筛选的过程。”每一次在无限空间完成任务,都是一个艰难的挑战,也从来没有简单过。从我进入无限空间开始,已经见过了不少人,很多时候大家对于所要面对的任务和经历的世界,一直都抱着游戏的心态,但其实这些个世界从来都充斥着危险。”
说到这,陈贺顿了顿,伸手指向程云和申丽两人,“在现实当中,和平稳定,像你们一辈子可能与人打架吵架都少有。而在无限空间,突然去面对枪林弹雨,绝大多数的人都没办法将观念和心态扭转过来,最后的结果自然也只有一个。唯有一场真正的生死危机,你们才能够真正认清现实,成长起来。”
两人听完了陈贺的话,一时也是沉默不语。
对方所说的其实全然没有问题,哪怕是程云这样,一早就将心态尽可能扭转过来的,其实在心底最深处,对于这一切,依旧抱着很多疑惑。
可能只有真正的鲜血与杀戮,生死与搏杀,才让他能够彻底认清现实。
“好了。”
陈贺见程云和申丽两人沉默不语,随手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神色渐渐有些昂扬起来,“走吧,该是去认真完成任务了。这次的任务说难是很难,但其实说容易也容易。超凡起源任务而已,我们其实在当前的世界力量体系里,才是真正的超凡者。”
……
“深深吸一口气……”
“然后,这边……这边感觉怎么样?”
“呼气——”
纽约长老会医院一间医疗室内,戴着黑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挂着听筒,正在给一个只穿了一条短裤的高大白人男子进行身体检查。
这名白人男子高鼻深目,胡须浓密,有着典型的北欧人特征,汗毛旺盛的强壮身体上,更是有着一道道刀疤和子弹留下的伤痕。
只是,尽管这名白人男子看着依旧十分强壮,但眼角的鱼尾纹和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昭示着对方已经不在年轻。
一双灰蓝色的双眸里,更是有着难以掩藏的倦意和老态。
“肺部没有什么问题。”
负责检查的黑框眼镜医生将听筒从耳朵取下,抬眼看了看正对病床的大屏幕里出现的x图像,“但是要尽早摘除掉这块钢片。”
说着,医生又转回到了白人男子身旁,冲着他的左耳看了看,问道,“左耳的听力怎么样?邓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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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一直有些木讷又显得有几分百无聊赖的白人男子,在听到医生的问话后,随口问了句。
“有意思。”检查的医生脸上挂起一时笑容,又问道,“你打了我推荐你打的疫苗了吗?甲肝、带状疱疹?”
“都打了。”
白人男子略显疲惫而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
“还有其他的呢?”医生又问道。
“烟也戒了。”
“很不错,这是个好现象,那你先侧身躺下。”检查的医生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开始忙碌了起来。
骨骼、肌肉、关节、脏器……
戴着黑框眼镜的检查医生结束了工作,脱掉了手套,病床上的白人男子跟着也穿好了衣物,走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对于退休最期待的是什么?”医生从冰箱里取了两份点心,随手递给白人男子一份,笑着问道。
“不知道,日常生活。”
被称作“邓肯”的白人男子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慢慢说道。
“男人最危险的时光,就是退休的那一年。”对面的一声吃了一口点心,若有所指地说道,“他们会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你最大的问题不是我为伱做的检查,我给你做了癌症、心脏病和人类基础心理状况的检查,但有时候,你的病在你的脑子里。”
吃着点心的邓肯微微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漠然和无所谓。
“退休后的心理状态。”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目光在白人男子身上扫过,“可能会很致命。”
邓肯依旧一副无所谓的神态,眼角的皱纹和眼底的疲态,几乎任谁一眼都能够看得出这个男人似乎失去了对世界的所有热情。
“你还记得你上一次最有激情是在什么时候吗?”忽然,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又问道。
高大有着典型北欧特征的白人男子缓缓放下手里吃光了的点心,脸上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似乎对世界毫无所谓的表情。
只是在眼底最深处,终于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我遇见过一个光头,和他打了一架。”
“哇哦。”黑框眼镜医生有些吃惊地放下餐盘,抹了把嘴,露出了浓浓的好奇之色,“能够和黑色凯撒打了一架的光头,那应该很厉害吧,还活着吗?”
“当然。”
白人男子眼里的情绪似乎渐渐变得多了起来,整个人从方才那种萎靡的状态,不自觉的就微微挺直了腰背,表情虽是在回忆着过去,但身上去渐渐的开始溢散出了越来越危险的气息。
“那是很厉害的……嗯,杀手。应该说是我这几十年来遇见最顶级的。”
白人男子说着又摸了摸左侧的肋骨处,那里有一个已经愈合极为狰狞的疤痕,“这里就是他给我留下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念他了。”
“还有这样的人?”
黑框眼镜医生颇为诧异,他为对方服务了有不短的时间,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叫做邓肯的白人男子的来历。
黑色凯撒。
曾经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也是他们所属的“公司”里的王牌杀手,任务的完成率几乎百分之百。
从来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也曾经遇到过敌手。
“那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
白人男子脸上渐渐浮现起了一丝久违的激情,“他的枪法很准,近身格斗也很厉害,战斗的意识,敏锐的直觉……唉,现在还真有些怀念呢。”
“就知道你其实还不愿意退休,黑色凯撒怎么能退休呢?!”
坐在白人男子对面的黑框眼镜医生,望着白人男子身上的变化,笑着说了起来。
“黑色凯撒那已经是过去了。”
白人男子轻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头发,灰白相见的头发从指缝间划过,油腻而杂乱,就仿佛他的人生,已经不会再如曾经那般光鲜。
“黑色凯撒退休去过日常休闲的生活,让我感觉就像一个将军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病床上等待腐烂和死亡。”
对面的黑框眼镜医生,这个时候却是又再度喊了起来。
声音微微尖锐,带着几分情绪上的高亢。
虽然在杀手界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排名,杀手的地位也全看过往的成绩和所在组织的势力。
但“黑色凯撒”毫无疑问在他曾经所在的那家“公司”里,也是少数能够与“国际合同中介处”这样庞大的杀手组织比拟和抗衡的超级杀手。
绝大多数的杀手,其职业生涯几乎都很难超过一年,能够超过十年的就更少,而能够几十年来执行了几百上千次任务,最后还能够安安稳稳的老去,等待自己退休的杀手。
这样的更是凤毛棱角,其经历已经可以说是传奇。
“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邓肯-维兹拉脸上不知何时已恢复到了之前的那副失意退休老男人的模样,只是眼睛盯着说话的医生,目光里又询问,也有着警惕。
“公司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接一个新的任务。”
那名黑框眼镜的医生见状也不再掩饰,直接说道,“从我个人的建议来说,你也应该适当活动一下,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想你的退休生活可能还没开始,你就直接腐烂在了泥里。”
“呵——”
邓肯-维兹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从检查的病床上站起身,打开门朝病房外走去。
“邓肯,你到底有没有兴趣……?”医生看着邓肯-维兹拉的动作,急忙在后面喊了一句。
走到门边的邓肯,突然伸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打开,点了一根,“看来有些东西,确实很难戒掉。”
“不但难戒。”
医生看着邓肯-维兹拉的动作,忽然兴奋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偶尔打破戒律,还是能够让人活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