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
大楚王朝。
玉雨花古镇。
哗!
洁白的花瓣在空中舞动,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别样的雪。还有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也在弥漫。
中年人盘坐在古树之下,身上的漆黑大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怀抱一柄青黑古剑,正在熠熠生辉。
他身旁有一个妇人伫立。
“道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大概有这么高,长得特别好看,皮肤很白。”
“没有。”中年人摇头。
“没有……吗?”
妇人停下手上动作,不再比划。
她露出失落的神情,很是惆怅。
但很快——
“道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大概有这么高,长得特别好看,皮肤很白。”
“没有。”中年人还是摇头。
“没有……吗?”
妇人再次停止比划,再次失落。
中年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样。
一段时间后——
“道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大概有这么高,长得特别好看,皮肤很白。”
“没有。”中年人继续摇头。
“唉……”
妇人叹息一声,向别处走去。
吱呀——
旁边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位白衣中年人从中走出,抱着一坛酒来到那黑袍中年人面前,歉意道:
“宁先生,实在是对不起。内子患病多年,请别在意她的叨扰。”
“这是我珍藏多年的老酒,还请您收下,也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宁轲抬头,只看到刘子衿在笑。
刘子衿笑得很真挚,也很苦涩。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
他看到苏忘仍是那副模样,在院里绕圈,一直是这儿找找、那儿翻翻地找着她想找的那个人。
宁轲不禁感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要被苏忘询问十几次。
但他从未厌恶苏忘。
也许世人眼中的她就是一个疯女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在他看来,苏忘只是一个背负着悲惨命运的可怜女人。
她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她绝对是一个好母亲。
作为被命运诅咒的失忆之人,她已经在拼命爱她的孩子。
只是因为种种因素,她表达爱的方式和别的母亲不一样。
他凭剑无敌了岁月,在灵荒行走多年,见惯了人性之变。
他以为自己是道心清明,是早就对人间烟火气没了感觉。
遇到赵扶摇和赵扶摇身边的人以后他才明白,他不是没感觉,是太久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烟火。
御兽师修行,修为越高越会将情感看做洪水猛兽,唯恐自己因一时快意而滋生心魔毁了修行。
但——
修行之道有千万条。
若人人都一心忘情,心道传下来的修行术必会少上许多,情道也只会剩下无情道,至情道会消失。
“那样的人间……会很无趣吧?”
宁轲低头,轻抚怀中剑。
在与赵扶摇二次论剑后,他留在这里,每天就这么看着刘子衿照顾苏忘,慢慢地就想通了很多事。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地方,有点享受这座古镇的一切,想留下悟道了。
呼——
风一吹,宁轲又抬起头。
“谢谢。”
默默将收敛眼底的神光,他对刘子衿点头,笑着接下那坛酒。
见宁轲收下这坛酒,刘子衿先是点点头,随后就走向不远处。
“我去看看她。”
匆匆留下这句话时,刘子衿已经来到苏忘身边,出言劝慰她。
见他这样,宁轲闭上眼,静静倾听风从耳边轻拂而过的声音。
赵扶摇留下的那块玉佩,他已经仔细地参悟过了,颇有感悟。
玉佩里的东西让他确信,混沌之力与他的剑道无关。他不会像赵扶摇那样,将混沌气与剑气相融。
他的剑是最为纯粹的剑。
就算是与天外混沌有所交集,那也是他的剑斩了混沌,而不是像赵扶摇那样,吞噬、融合、进化。
“嗯?”
风停,花仍在落。
宁轲又睁开眼睛,缓缓地、缓缓地看向西南方。有人从那边来,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人。
锵——
他把手按在剑鞘的末端,手指微微一动就令藏身的古剑出鞘,露出小半截剑身,让寒光闪过小院。
“宁先生——”
“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刘子衿牵着苏忘来到他面前,诚恳地询问着。很显然,这位醉心于梦道的修行者也察觉到了不对。
但刘子衿没办法与宁轲相比,他再怎么不凡也就只有道徒境修为,感知远不如宁轲,就只能发问。
嗤——
古剑归鞘,宁轲起身。
“没什么。”
“你不需要多想。”
“我出去透口气儿。”
话音未落,身着一袭漆黑大袍的儒雅中年人已消失在原地。
当儒雅中年人再现时,已在玉雨花古镇三千里外负手而立。
不远处,正有一大群灰衣老道腾云驾雾而来。那些人看起来都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很超然。
宁轲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宁轲。就在那个瞬间,他们先是皱起眉头,然后大惊失色。
剑道道主,宁轲。
当世道主中最强的道主之一!
一息之后——
一众灰衣老道齐聚宁轲身前,神情恭敬,气息内敛,动作极度整齐地作揖行礼道:
“我等,拜见道主大人。”
这之后,为首之人才解释道:
“我等是天命神观的人,此行是为人族兴亡之事而来。”
“时间紧迫,我等也不便与道主大人多说,还望见谅。”
说罢,一众灰衣老道灵力激荡。
他们不知道宁轲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但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宁轲必是来者不善,他们必须离开。
否则——
观主之命必将难以执行,天命神观为人族兴亡而作出的筹谋,恐怕也有可能会功亏一篑,会破灭。
果不其然。
他们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叹息。
“站住——”
锵!
青黑古剑飞腾而起,释放威压。
只听中年人质问道:
“事关人族兴亡?”
“什么时候,人族兴亡是由一个患病的女人决定的了?”
“张人杰这老小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种事儿都干。”
“五位道主,三百位道徒,天命神观还真是底蕴非凡。”
说到这里,中年人举酒畅饮。
见此情景,那些人噤若寒蝉。
他们想走。
但事已至此,他们走得了吗?
还有——
传闻中的宁轲是个醉心于剑的痴人!
他怎么会管这种闲事?
他还喝酒?
这豪气干云的样子活像一个悍徒,哪儿还是他们印象里的绝世剑神。
砰!
坛中酒被一饮而尽,宁轲顺手一扔,酒坛直接在半空中炸碎成灰。
但听宁轲朗声一笑。
“来——”
“你们接我一剑,凡是能接的住的,都能从这儿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