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你兄弟?”
在那间酒铺旁边的小饭馆里,甘草一脸震惊地看向赵扶摇,然后又看向一旁正大快朵颐的老头。
桌子上,有墨树叶烧鸡,有三彩团子,有寒渊冰鱼炖墨鸦蛋……总之就是各种美食琳琅满目,直接摆满了桌子。
就在片刻以前。
在喊出那声“兄弟”以后,赵扶摇就出手将这个老头救下了。
而且,他还主动帮这个老头还清了所有的欠账。
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甘草对于她刚刚见到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赵扶摇一脸无奈,那个老头则是嘎嘎大笑着大快朵颐。
甘草真是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结拜到一起去的。毕竟,他们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
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头。
对方这个模样,就算是让人估算年龄,那也得超过八十岁。而且这个人还衣衫褴褛,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再反观赵扶摇,赵扶摇才十五岁啊。就算他看上去已经像是十七八岁的青年,那他也只有十五岁。
“他确实是我兄弟。”
“姐姐。”
“在我没有遇到你以前,我是靠崖人的生计过活的,你知道吧?”
赵扶摇突然开口。
而他的解释也让甘草连连点头。
见状,赵扶摇就继续说道:
“当年,我把母亲葬在了那座庙宇中。从此以后我就靠采药活着,每天的日子就是采药,卖药。”
“至于我这个兄弟。”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也没有跟我提起过。我父母在世的时候,曾多次请他吃饭,给他衣服。”
“在我当崖人的那段时间,就是他常常带着酒和烧鸡来看我。我们生一堆篝火,然后谈天说地。”
“本来,我是想拿他当长辈来对待的。可他硬是说受过父辈恩惠,所以要和我以平辈论交。”
“后来我们就结拜了。”
“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赵扶摇不断地叙说着,渐渐地,他的脸上也浮现出追忆之色。
显然,当年的那段经历确实是很苦。但在他看来也值得回忆。
而与此同时,那老头亦是笑道:
“嘎嘎嘎——”
“我这小老弟说得对啊,当年我们就是这么过来滴。”
紧接着,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就灌了下去。
咕嘟咕嘟咕嘟——
继续道:
“我说,弟妹啊。”
“你可千万要对我这小兄弟好点啊,这孩子命苦啊。”
“当年他父母在世时,那日子还好,就是清贫了些。”
“他父母走了以后啊,他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呢——”
话说到这里,这个老头的脸上已经满是苦涩的痴笑。
他红了眼圈,紧紧握住赵扶摇的手,浑浊的老目里满是泪光。
“放心,放心。”
赵扶摇点头回应着,很是平静。
“多吃些菜吧,酒不够再添。”
甘草笑了笑,在沉寂片刻后,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那老头继续狼吞虎咽着,仿佛是饿死鬼托生的一样。
突然,赵扶摇沉声道:
“我去看看那些家伙。”
说罢,他就起身向门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晚,夜幕降临。
晚风徐徐,却没有多么沉寂。
只因那里有一群人不断哭喊。
“大爷!大爷啊!”
“饶了我们吧——”
“小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没认出来这位老神仙。”
“您说,我们这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啊,您就饶了我们吧。”
“就是啊大爷,您饶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吧,我们什么都不是啊。”
“大爷,我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孩子嗷嗷待哺——”
……
却见,足有七八个人坐在地上,他们被荒兽筋捆成一团,正不断向赵扶摇告饶。
赵扶摇没有杀人。
在苍凉山,大人物是有数的,大势力也是有数的,从始至终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苦难艰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随便乱发善心。
况且,这些人就是做错了事。
他这辈子没读过几本书,不明白那些儒生口中的大道理。
但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负义。
想当年,他饥寒交迫时,就是那个老头笑眯眯地来找他。
这老头翻山越岭,带着酒,带着墨树叶烧鸡,为他送来些许温暖。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告诉过他自己,他要好好地对待这老头。
所谓,有酒一起喝。
烧鸡,大家抢着吃。
那时候,酒足饭饱,再在篝火旁趁着醉意大睡一场。这种日子,就是他在当崖人时为数不多的温暖之日。
这样的温暖,他怎能忘却?
而与此同时,在饭馆里面。
甘草打量着这对着一桌美食狼吞虎咽的老头,眸光闪烁。许久,她才悠悠沉声道:
“说吧。”
“你接近我丈夫,到底有什么目的。”
“能无视第五境医者的神通,强行抹除记忆印记。”
“你这个人不简单啊。”
“若你真是诚心对我丈夫好,我感激你。”
“若你对他图谋不轨,那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未落,甘草的手上就多了一段柳枝。她思虑片刻,出于尊重,还是没把柳枝架到这老头的脖子上。
而在此刻,她说的话都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话。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最大疑问。
她不明白。
若赵扶摇的人生中真的有这样的一个老疯子存在,那为何当初窥探记忆时,她没见到这个人?
要知道,那窥探记忆的手段可是出自李华腾之手。
李华腾是不擅长战斗,可不管怎样,人家李华腾也有第五境的修为。
这样的窥探手段,竟能被眼前之人无视掉。这说明什么?
若这老疯子也是个御兽师,或者说是一个修行者,对方的修为,应该是什么境界?
这么大的一个问题摆在她眼前,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若对方真的想害赵扶摇,那她才是追悔莫及。
但那老头闻言却是淡定一笑。
只见他抓起一只鸡腿,先是狠狠地吃上一口,然后才用含糊不清地声音说道:
“弟妹,稍安勿躁。”
咕嘟咕嘟咕嘟——
说罢,他又猛灌一口酒。
“嗝——”
在打完酒嗝以后,他终于停嘴了。
而紧接着,他便在甘草那极度无语的眼神中恢复一脸正色。
他先是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剩菜残羹,扯着嗓子大喊道:
“打包!”
然后,他又咳嗽两声,温和道:
“我当然不会害我兄弟,弟妹你绝对是多虑了。”
“不过,就在此刻。诶,确实是有不长眼的想害我兄弟。”
说罢,他就向外跑去。
与此同时,甘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亦是跟在后面追出去。
此刻,确实是有人主动找上了赵扶摇。
“小兄弟,你看看这酒——”
说话的人是酒铺的主人。
这个老头来到赵扶摇身前,一边说着,一边还打开怀里那坛子酒的封泥。
霎时间,一股醇厚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平息了那告饶之声。
那些个告饶的人都睡着了。
与此同时,赵扶摇自己也顿感不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卖酒的老头绝对不简单。
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已经晚了。赵扶摇两眼一黑,直接就无力地瘫倒在地。
“嘿嘿嘿——”
酒铺的主人得意一笑,快步上前似乎是准备将赵扶摇提起来。
就在那个瞬间,一只和他的手同样苍老的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呀呀了个呸的!”
“敢在我刘北辰的面前玩这种小把戏,你小子是不是找死?”
“就凭你个第四境的小虾米,也敢算计我兄弟?”
“你听好了,我名,刘北辰。”
“你要是听不懂也没关系。”
“我有一把剑,它叫岁月不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