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红晕的徐卿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醉意尚未散去。
赵凝雪回过身,对着徐卿恭敬一拜。
“先生。”
呃。
徐卿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酒嗝,摆了摆手道:
“剑客不会喝酒,就没有那股子味了。”
“又不是与女子去喝酒,不用盯那么严的。”
被先生这么一说,赵凝雪脸颊微微红,瞪了顾浔一眼。
“不行,不行,好不容醉一场,我得去小憩一会。”
看着先生踉跄的背影,赵凝雪看向顾浔,问道:
“你怎么把先生喝成这样?”
顾浔耸了耸肩,也是很无奈。
“是剑圣前辈要求封穴痛饮的。”
“说实话,前辈的酒量真不行,不过酒品没得说。”
他与赵凝雪回到学宫已经是寅时,也就与剑圣前辈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这两个时辰也不是纯粹在喝酒,还杂七杂八的说了些东西。
喝到最后,也就喝了三坛酒而已,其中两坛还是自己喝的。
“今日可是荷花会,你把他喝成这样,待会温先生又得碎碎嘴了。”
顾浔好奇道:
“文圣前辈嘴很碎?”
赵凝雪笑道:
“你说呢?”
“他的一篇《遛马说》,可是被誉为天下的第一讽文。”
“真要骂起架来,先生与陆先生联手,再也温先生口中讨不到半分便宜。”
难怪文圣能总理整个儒学宫大小事务,嘴上功夫确实硬。
“嗯,是谁又偷偷在背后夸我。”
仙风道骨的文圣缓缓而来,捋着胡须,一脸笑意。
好家伙,正在偷偷说他坏话,没想到正主来了。
顾浔与赵凝雪急忙行拜礼道:
“见过温先生。”
“见过文圣前辈。”
文圣的目光落在赵凝雪身上,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小妮子了解我,喜欢骂人嘴碎又不是可耻之事,就该大大方方的说。”
赵凝雪处变不惊,知道温先生是来找顾浔,当即道:
“温先生,你们聊,我且有事,先行一步。”
文圣看着赵凝雪的背影,与顾浔笑言道:
“小妮子是典型的旺夫相,你小子倒是有福分。”
顾浔倒也落落大方,不显拘谨,与文圣开起了玩笑。
“前辈还会看相?”
文圣转头看向顾浔,点点头道:
“可别不信,年轻时与三清山的老道学过两手。”
“三清山的老道都夸老子是他娘的天才。”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贵为文圣,语气有些粗鲁了,当即尴尬的清了清脖子。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盯着顾浔面相,一番认真打量,转移话题道:
“我观公子面相,出生便有蛟龙之运。”
“如今这蛟龙已化角,初现真龙之威。”
对着顾浔竖起大拇指。
“嘶,当真是不得了。”
顾浔笑道:
“先生既已知我身份,便的不用这般打哑谜了。”
文圣习惯性的捋着雪白胡子,哈哈一笑。
“嗯,够直爽。”
“难怪能把老徐喝成那样。”
他把双手拢入袖中,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凝重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柳州,走遍了柳州下辖的三县一城,觉得很不错。”
“且不说别的,光是在每个乡里设立学孰一事,便已是我儒家所不能企及的。”
儒家一直将天下人皆有书读奉为己任。
可纵观天下,儒家学宫能有几座,真正是让所有人有书读的学宫学孰又有几座?
除了广陵城的儒学宫,其他的地方儒学宫,大多不过是权贵子弟镀金之地,寻常人压根走不进去,甚至不能近之。
似乎能在学宫念书,已经是权贵的身份的象征。
许多有学之士,不是不想过自己出钱出力,在各地兴建能让所有人皆可读书的学宫学孰。
结果不是钱财不够,而是手中的权力不够,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愚民之策,好似已经成了君王默许的治国策。
屠夫的儿子永远是屠夫,佃户的儿子永远是佃户,权贵的儿子永远是权贵。
这种畸形的定式,也有众多大儒在吹捧,在维护,可至少他看来,这是错误的。
不说全部读书人读书都是为了做官,可绝大部分是为了谋一份官途的。
倘若读书人永远是权贵的读书人,那又有谁为底层的百姓发声呢?
读书也罢,做官也好,就应该打破阶级的束缚,人人平等。
顾浔明白文圣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
“各乡镇的学孰是立起来了,可想要一下子凑齐那么多读书人,去教书育人,很难。”
文圣微微一笑,此事李沧澜已经与他提及过。
“柳州差的,恰巧是学宫的不差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顾浔。
“这些都是自愿学宫中自愿去教学的弟子,你可借着今日荷花会考察一番。”
顾浔接过名单,却没有打开,对于此事,他有着另外的想法。
“我准备入秋之后,举行柳州的第一届科举。”
闻言,文圣眼中浮现一缕精光,关于科举制度,他已经看过顾浔的撰写的《治国经略——科举篇》。
前前后后,已经翻阅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百看不厌。
次数就像是一壶上好的茶,越是细品,越是觉得出味。
“你是想将学孰先生一事,也纳入科举制度之中?”
顾浔摇摇头,学孰先生自然不能以官途科举来招录。
“我的想法是先进行秋闱,选拔出需要的官员之后,落榜的考生在进行直通学孰先生的考核。”
“就称其为‘夫子考制’,与科考一般,分为笔试与面试,外加举荐信也可。”
“所有学孰夫子,分为五级,皆有官府统一发放俸禄,各级俸禄不等,等级越高,俸禄也越高。”
这些闻所未闻的新奇想法,听得文圣一脸震惊,心中连连称好。
如此一来,读书人的选择更多了。
有了俸禄,教书先生也无需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
此术功参造化,可为圣贤。
文圣整理衣冠之后,朝着顾浔一揖到底,恭敬道:
“公子大义,请受老夫三拜。”
顾浔急忙伸手去扶,文圣的三拜,他可受不起。
他做这些,并没有那么多的家国大义,只是为了强大自身的手段。
“前辈莫要这般,我之所以这般做,没有你想的那般大义,我只是为兴盛自己辖境,强大自身。”
“说到底,这算是我的私心。”
文圣不这么认为,他不在乎顾浔是不是私心,他只知道顾浔如此做了,天下读书人多了一条路,天下人也多了一条读书路。
“若是你都受不了这三拜,那学宫中供奉的历代先贤画像,也该尽数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