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拂过顾浔的发丝,幽暗的街道显得异常的压抑。
咯吱。
县衙的侧门被打开,两个捕快走出.
一人推着一辆麻布盖住的板车,一人手里提着灯笼,嘴里嘟囔着抱怨的话。
板车与顾浔擦肩而过,二人步履了匆匆,甚至无视了行为怪异的顾浔。
两人与顾浔擦肩而过数步后,顾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错过了什么一般。
他转身快速上前,直接拦在了板车前面。
没有搭理两个捕快,他颤抖着右手捏住了麻布的一角。
“臭瞎子,干什么呢,滚开。”
推车的人想要阻止顾浔,打灯笼的则是发现了顾浔的异常,悄悄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顾浔似是没有当二人存在一般,缓缓揭开了麻布一角。
一双稚嫩的小脚露了出来,左脚穿着草鞋,右脚则是光着,一只草鞋没了踪迹。
露出来的小脚,皮肤呈现一抹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噌。
提灯笼的捕快猛然拔出腰间的刀,迎面一刀劈向顾浔的脑袋。
一抹幽光闪过,泛着微黄火光的牛尾刀应声而断,一并滚落的还有两颗双眼瞪圆不可置信的脑袋。
顾浔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手死死攥着麻布角,微显赤红,青筋暴起。
他心中一千遍一万遍的祈祷着不要是小李渔。
麻布慢慢揭开,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如遭重击,全是空白。
那件打着补丁的衣服不正是小李渔的吗。
纤细的小手里,还死死握着一片枯萎的四叶草。
他与她说过,四叶草是幸运草,握在手里常青,便会避开一切厄难。
濒死之时,小丫头一定还在祈祷幸运降临吧。
这一刻,顾浔血红的眼中似有泪水在滚动,模糊了血红双眼。
一定不是小李渔,一切都是巧合。
他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慢慢掀起剩余的麻布。
当看到小李渔苍白面孔的那一刻,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命运还是有没有眷顾这个一直在苦难中挣扎的小丫头,就像她手里的四叶草,尚未开花的年纪,黯然凋零。
顾浔颤抖双手,轻轻抚摸小丫头冰凉的脸庞,捋顺她额头枯黄的头发。
她嘴角还带着一丝痛苦表情,那一刻她一定很难受、很疼吧。
不然怎会让一个做菜切掉半片指甲都不掉眼泪的小丫头露出痛苦神情呢?
剑鞘中的落霞与孤鹜同时微微颤鸣,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悲伤。
顾浔眉间的莲花金色与黑色不断在闪烁。
菩提心欲要唤醒他的人性,吞天魔功在释放他魔性,两种相克的力量在纠缠。
然而此刻顾浔的内心却异常澄澈,念头通达,只有一个想法:
杀戮。
魔性与人性交织在一起,便成了复仇修罗。
他拿起小丫头手中枯萎的四叶草。
枯萎的四叶草瞬间挺立,变成血红之色,犹如血玉雕刻而成。
顾浔的身上也冒出阵阵血红之气。
县衙内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外边的异常,涌出大量兵马,将顾浔包围。
显然,姚冲早就做好有人杀进县衙的准备。
顾浔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脸色阴沉如千年寒冰。
麻布一卷,直接将小李渔的尸体裹住,背在身上。
他语气轻柔且平缓,露出淡淡的微笑,对着身后再也听到的小丫头道:
“别怕,哥哥杀完人,便带你回家。”
只是那笑容,放在其他人眼里,却显得异常瘆人,有一股恐怖的寒意。
他探出左手,孤鹜落入手中,右手一握,落霞出鞘。
剑者,杀戮之器。
当杀意凝聚到顶点之时,便可剑心通明,人剑一体。
他心中的杀戮压制住了魔性,也压制住了人性。
余景山在剑鞘之上赋予的压制魔性之法,在他非人非魔的心境下,失去了作用。
现在支配他身体的,是杀戮。
清风拂面,持剑杀人。
看着步步紧逼的顾浔,统兵大手一挥,冷冷道:
“装神弄鬼,把他给我剁成肉.......”
‘泥’字尚未出口,一柄幽黑的长剑便已经架在了脖子之上。
血色四叶草飘然落地。
寒光闪过,一颗脑袋滚落在地,然后被一脚踩爆,如同拳砸西瓜一般。
不止一颗脑袋,统领身边的之人的五六人脑袋也纷纷滚落。
六七个碗大的伤口,似喷泉一般,喷起丈高的滚烫鲜血。
天空下起了滚烫的血雨,一黑一白两柄剑滴血未沾。
顾浔沐浴在血雨之中,手中长剑挽起剑花,一具具尸体倒下。
黑白交错间,尸体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就连吹来的风都粘着血珠。
哐当。
县衙的大门被一剑劈开,映入眼帘的是严阵以待的大量披甲士兵。
背着小丫头的尸体,浑身浴血,黑布蒙眼的顾浔没有一丝神色波动,一步踏入门内。
“杀。”
盾兵在前,长矛在后,组成军阵的士兵倾轧而来,想要将顾浔辇成肉泥。
左手孤鹜,右手落霞,没有攻剑与防剑之说,唯有杀戮之剑。
黑白寒光乍现,剑气纵横肆虐。
前方的盾兵在两柄仙剑的屠戮之下,精铁盾牌宛若纸糊,又似刀切豆腐,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杀的人仰马翻。
断肢残臂,肠子心肝,混合着鲜红粘稠的血水,铺满县衙内门口的青石板。
顾浔眼中,没有无辜之人,只要敢挡在他前面的,都得死。
黑白剑光交错间,似是一幅唯美的山水画。
只不过这山水画的背景是血色的。
吞天魔功疯狂运转,吞噬着浓郁的血气,使得顾浔杀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头发早已被鲜血浸染,发梢不断有血水滴落。
衣服也是如此,就连蒙住眼睛的黑布都在滴血。
他从大门杀至天井,又从天井杀上公堂,鲜血沿着排水沟流入排水渠。
高低落差间,流动的血水发出溪水流淌的清脆声。
端坐之上的姚冲慢悠悠的喝着茶,头顶悬着刻有‘清正严明’的匾额。
他不信小小一个江湖武夫,今日有本事杀至他身前。
公堂两侧的通道中,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杀出,其中不乏实力不俗的修士。
这些修士是并州司马许枕暗中调拨给他的,以便用来制衡阴花堂,以及刺杀刺史陆文斌。
随着修士的加入,顾浔重新被逼退至天井之中,身上也多了几道口子。
顾浔没有丝毫惧意,疯狂运转吞天魔功,身后的死人的血气,如同风暴一般,涌入他体内。
他体内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意也越来越凝实,恍惚间,似一道身披血红百战精甲修罗站在他身后。
别说寻常士兵,就连潜藏在士兵中的修士 ,都觉得眼皮直跳。
天下修士皆是越战越疲,最后多以力竭而亡。
眼前这位却是以战养战,杀人越多,杀力越强。
打头阵的士兵看着此刻沐浴鲜血的顾浔,杀红眼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清醒过来,止步不前,甚至在慢慢后退。
看着已经打退堂鼓的士兵,姚冲猛然将手中茶杯砸在地上,怒道:
“给我上,这不过是障眼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