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已经整肃完成的宇文谨,便率领五千兵马启程,从广阳城出发,过溪山郡,在经过平甘郡,便能够和于衡树的三万叛军遇上。
行军一日,只在平甘郡城休整了一夜,大军又继续启程,属于长公主府的大纛迎风前行,宇文谨身穿一身赤翎甲,腰挎宝剑于中军驱马行进。
在她周围,皆是身着玄甲的玄月亲卫,这由女子组成的百骑将宇文谨拱卫在中间。
前后则是五百赤炎军,他们身上的铠甲也是特制的,一个个皆身具武道实力,且周身煞气环绕,已然将嗜血功法修炼到了入门。
这是顾川传下来的功法,源自于秦绯烟,如今在这支军队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对北蛮军的几场杀伐中,他们真正完成了蜕变,吸收煞气后的他们实力提升十分显着。
虽然在真正的武人眼中,显得微不足道,但这是军队,整体上提升几个档次,对于敌人来说犹如噩梦。
“冷月。”宇文谨边骑着马,目光看向身侧的冷月,苍舒月既然不能出战,这支玄月亲卫自然是由冷月带领。
“属下在!”冷月连忙抱拳俯首应声,军令严明,如今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乃是长公主宇文谨,那么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兵士,自然都是宇文谨的手下。
宇文谨见她如此严肃,淡笑道:“你也不必如此严肃,虽说此次出征名义上是本宫亲征,但实际上还是要由你来指挥的。”
我们的长公主殿下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什么人做什么事,就比如对于自己,她就有一个很清晰的定位。
大方向,她可以掌控,但对于带兵打仗这种事情,这不是她的专长,她也从未上过战场,顶多也就是看过几本兵书,分析过几场经典的战争罢了。
但,纸上得来终觉浅,这跟真正能带兵打仗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而冷月不一样,她是苍舒月的亲卫队长,跟着鬼面将军打过许多仗,也曾跟随将军冲锋陷阵入敌阵取敌将首级。
跟在那样的无双神将身边,并且能够活下来的,多少都对战场局势有了很清晰的认知,并且懂的要如何带兵打仗。
这一点,是经过苍舒月认证的,陆凝香侧面打听过。
冷月没有多言,只道:“但凭殿下差遣!”
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聪明人身边基本上都是聪明人,宇文谨脸上泛起笑容。
她转头远眺前方,问道:“你且说说,那于衡树三万人马埋伏在前头,若与之相遇,要如何打?”
“殿下!”冷月不假思索道:“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即便是没有赤炎军和玄月亲卫,便以如今城防营的数千将士,也足以将叛军击溃!”
“据属下所知,那并州叛军皆是由流民、山匪组成,身上能着甲者寥寥无几,手中兵器大多是农具和木棍,这样一支军队根本无法和城防营的将士抗衡!”
冷月打了这么多的仗,太明白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和乱民组成的队伍差距有多么悬殊了,前者是壮硕的成年人,而后者便是几岁的孩童。
叛军唯一的优势,也就是人数多了数倍,但在绝对的优势面前,数量往往并没有什么用,除非他们真的悍不畏死。
可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军队?即便是苍舒月率领的队伍,战损也从来没有超过十比一的。
一支军队一旦死的人太多,就会溃败,这是亘古以来就没变过的事。
“如此,本宫便安心了。”宇文谨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忽的,冷月似乎听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侧过一旁,旋即默默的驱马落后了一些,宇文谨倒也没有在意,只当她去巡视队伍了。
过了一会儿,冷月才驱马上来,便对宇文谨道:“殿下,斥候方才传回消息,前方五十里似乎发现了叛军的踪迹,我们先在原地休整,待探明后再商议如何应战。”
宇文谨蹙了蹙眉,点头道:“好!”
命令传达下去,全军原地休整,冷月则是带着十几名玄月亲卫脱离队伍,往前方疾驰而去。
只是,当视线消失在了雪地中之后,十几名玄月亲卫便停了下来。
最前方的冷月勒紧缰绳,看向后面已经上前来的一名以白布蒙面的玄月亲卫。
“将军!”冷月恭敬的开口,其余十几名玄月亲卫丝毫不觉得奇怪,看向那女子的眼中皆是敬畏之色。
那女子微微颔首,一双比这漫山冰雪还要清丽的眸子目视前方,忽然开口:“于衡树在此地待守已有数日,如此贸然对敌于我军不利,先放出斥候摸清地形,再做打算!”
“是!”冷月应和一声,其余玄月亲卫当即分散开来,将消息传递下去。
大军行进,自然有斥候先行,前方几十里的地方,已经到处都是侦查的斥候,有什么发现随时都会回来禀报。
战争向来都是严谨的,容不得丝毫的差错,叛军以逸待劳,想要在此地阻击幽州派出的援军,而想要战而胜之,那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苍舒月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是她百战百胜的关键,看着前方高耸的群山屏障,她的眼中格外的幽邃。
熟悉她的人便知道,这是思考如何打仗时的模样,而每当将军如此之时,接下来必然会有一场大胜,当初南越如此,北州一样如此。
与此同时。
肃关外一树林中,另外一队兵马也已经蹲守了好一会儿,他们从昨夜至此,休整了一整夜,总算是摸清楚了叛军所在的方位。
“于衡树的确是个会打仗的,只是三万人的目标的确太大了,痕迹如何掩盖也不能完全遮得住。”苏弘方牵着马,站在一块裸露出来的石头上,眺望着前方视野宽阔的地带。
不多时,一名骑兵驱马回来:“苏大哥!”
苏弘方看向那名骑兵,十分干脆的问道:“如何?幽州的援军可到了?”
那兵士下马之后喘了几口气,点了点头道:“兄弟们在路上发现了好些斥候,看身上的甲应当不是叛军,该是那幽州援军派出来的,他们距离此地大抵不足百里了!”
“好!果真如沈兄所料,幽州派出了援军。”不知道为什么,苏弘方居然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来。
其实相信顾川,他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幽州没有派出来援军呢?
之前的设想中,他是想求陈尚发出密函,向幽州求援的,一位知府的分量足够求来援军。
但一个幕僚的话,那就有些不够看了,谁知道幽州那位长公主是怎么想的?
现在这种顾虑总算可以放下,苏弘方收回目光,将头盔扶正了些,攥着缰绳上马。
“兄弟们,既然援军已到,叫兄弟们都准备好,狗曰的于衡树在这里以逸待劳,咱们就从后面给他狠狠来一下!”
有属下跟在一旁,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苏大哥,咱们这样会不会惹怒知府大人?若是等此番结束之后,知府大人降罪下来……”
苏弘方冷哼道:“怕他个鸟!肃关如今情况危急,众位兄弟们不是看不到,若是真听他的据守肃关,那等肃关城破之后,咱们的家人还能有囫囵的吗?”
“叛军残暴,凡攻城之后,皆留地不留人,阳关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肃关不能步此后尘!”
“再说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眯了眯眼睛接着道:“待到长公主殿下抵达肃关,知府大人还能说得上话?这天下早就乱了,届时肃关便是在长公主的手中,你我兄弟立此大功,加官进爵都来不及,怎么会被降罪问责?”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再没有顾虑,他们跟着苏弘方多年,自然对这位校尉心服口服,知道他有本事。
还是那句话,是人就有软肋,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肃关,倘若城池被破,谁也不知道叛军会做什么。
但阳关的例子就在眼前,城破之后的百姓下场极其凄惨,死伤无数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衡树在此地蹲守数日,等待的幽州援军终于出现了,但他却不知道,在他的后面,同样有一支等在暗处的队伍,正准备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来了多少人?”营帐中,于衡树抓着一名衣衫褴褛,皮肤冻得青紫的女子,此时已经没有了心情做事,听到军情赶忙将女子推开,站起身来再次询问。
“看到了十几个,都是骑着马的,看样子应该是对方的将领,不是斥候的模样,就在咱们营帐外几里地。”来汇报的那人重复了一遍。
且说那帐外几里的人,拢共十几骑,皆手持红缨枪,看模样分明就是娘子军。
她们没有隐藏行踪,堂而皇之的冲营地而来,叛军营地的斥候早已经发现她们,有想要贪功的纠结十几个兄弟想要将其拿下,但一个照面就被杀了个干净。
有跑得快的,逃回了营地,将此消息汇报给了上面。
“幽州的援军?只有十几个人?”于衡树皱了皱眉头:“应该是陷阱,后头该有援军的大部埋伏,下令全军整肃,准备迎敌!”
那名属下当即应声,旋即又问道:“将军,那十几个人要怎么处理?她们如今还在那里乱窜呢,咱们的斥候过去就被杀,人少了拿她们没有办法,又不能不派人盯着……”
于衡树哼一声,朝外走去道:“让吴老三带些人去,十几个人而已,还杀不了吗?”
命令下达,叛军营地迅速动员起来,大量的斥候被派了出去,一队百人的骑兵从营地中快速窜出。
叛军当中的骑兵很少,因为他们很难凑的齐所需的战马,但一路打过来,也有所缴获,凑个几百骑还是可以的。
这一百骑算是于衡树军中比较精锐的了,由他们出手拿下那十几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带队的吴老三也是这么想的,当他听到十几个娘子军,将他们派出去的斥候全都杀了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手痒了。
但没有于衡树的命令,他也不敢轻易行动,如今总算是等来了命令,立马就带人冲了过去。
等他赶到地方,发现远处的雪地上的确立着十几个骑兵,而且一个个身形纤细,真如情报所言都是女子。
“女人不好好在家带孩子,学起男人出来打仗了?”吴老三毛发旺盛,笑起来像是一头刚从深山走出来的毛猴。
看着对面的十几个玄月亲卫,他挥了挥手里的马槊,怪笑道:“兄弟们,这几个女人杀了咱们那么多弟兄,待会儿可不能让她们死的轻松,留一条命给兄弟们好好的伺候!”
“好!哈哈哈,让她们知道兄弟们的厉害!”
一群人嗷嗷叫着冲了过去,气势倒也还算浩大,百骑冲锋让地上的雪扬起,如同晨雾般朦胧一片。
且看对面的十几名玄月亲卫,为首之人望着对面百骑冲来,当即抬起手中的长枪,月白亮银色与雪色辉映,上面的鲜血还未凝固,缓缓从枪尖低落,随之传来低沉的女声:“杀!”
话音落下,胯下战马已然奔腾而出,身后的十几位亲卫随之一同冲锋,红缨枪飒飒挥舞,卷动狂风!
噗嗤!
百骑面对十几骑,寻常来说该是一面倒的屠杀,人数上的优势太大了,只要首领没有死,那就是必赢的。
吴老三也是聪明,没有带头冲锋,只在中间的位置上,稍稍落后了一些。
如果对面武艺高强,那么他也不会轻易的就被斩首了,还有缓冲的时间。
但他显然低估了面前这群人的武力,最前方交战的那些人,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全都被红缨枪刺下马去!
刚一交战,就损失了近二十人,吴老三瞪圆了眼睛,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再看那为首之人,手中月白长枪挥舞间,犹如杀神降世一般,一个横扫人马都掀翻了去,根本没有人是她一合之敌!
这还打个毛啊!吴老三心中惊悚,下意识就要调转马头逃离,只是战马已经提速完成,后面的人也在往前冲,想要调转方向哪里有那么容易。
再说了,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
“跑,他妈的,这么猛!”吴老三一时焦急,等他停下来转过方向,回头看时差点心跳停摆,那最前方的女子离他已经不足三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