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你看看你,整日除了在衙门,回来也是看看书,从没见你有什么旁的爱好,不是无趣却是什么?”
晏俍垂了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我自然是很无趣,不讨郡主欢心,想必郡主嫁给旁人,怕是会有趣的多。”
赵微君停下脚步扭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无事,郡主用膳吧。”
一直到用完晚膳,赵微君去洗漱沐浴,二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青梧直觉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敢问。
晚间晏俍在书房把前些日子的公文结了尾,又拿出一张新的纸一件一件罗列近些日子做完的事情,反思自己有没有遗漏之处。
写完一页再换上一页的时候,晏俍忽然停笔了,瞧见先前郡主拿过的那个小木塔露出一个角来。
他有些恍惚,不自觉的在纸上写了一个爰字,待写完之后笔尖一顿,墨晕了大块儿。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可他如今还能做到不欺暗室吗?面对这张纸,从今往后,他再也无法真真正正的坦坦荡荡了。
赵微君则是觉得晏兰时莫名其妙,好生说着话何故呛自己一下,她才不可能主动寻他说话呢,明明就是他不对,凭什么啊?
她窝在床里胡思乱想,又觉得自己近些日子是不是脾气太好,把他惯坏了,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了,实在是岂有此理!
直到她看到晏俍进来,转过身去不想理他,晏俍熄了两盏蜡烛上床,放好床帐,“郡主。”
赵微君不说话,装睡。
“今日是我失言了,抱歉。”
她依旧不说话,晏俍躺下,从身后缓缓牵住赵微君的手,“郡主,我知晓我性子沉闷不会说话,惹得郡主不悦,还请郡主息怒。”
赵微君这人气来的也快散的也快,一般来说小事只要对方给个台阶,她马上顺着下。
“行了行了,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多谢郡主。”
赵微君把晏俍牵着她的那只手举起来,“谁叫你牵本郡主的手的?经过本郡主同意了吗?”
晏俍看了看把手松开,“是我冒犯了。”
“哼,方才不许,现在可以了。”
晏俍侧头看她,赵微君仰头看着床帐,慢慢的又觉得他的手覆了上来,暖暖的,不敢太用力。
*
几日后,汴京府查到了柳文卫在家中的事迹,原来此人好赌又手气差,年轻的时候便输过一次家财,靠着娶老婆吃人家绝户回了回本,如今发妻已死,纳了几房小老婆,又一次把家财赌了出去。
“晏兰时,你能带我去见一下柳筝吗?”
“郡主见她做什么?”
“我总觉得她并非自愿,你二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她又怎么会无故引你。”
“这也是我的疑惑,我从未见过她。”
“并且,她若是真的想下药,大可以选择些催情的,为何要下蒙汗药,这点说不通啊。”
柳筝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狱中,因着是朝廷官员的案件,大理寺也介入其中。
赵微君看了一眼牢房里的柳筝,她今日已然看过了柳文卫如今家中还有什么亲人,柳筝是柳文卫二房的女儿,二房最不受宠早早的病故,如今柳筝还有一个妹妹。
“柳筝,你还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筝瘦弱,这几日虽没有动刑却也吃了不少苦头,胳膊伸出来比那柳条还细。
“郡,郡主……”
赵微君当即就要席地而坐,晏俍阻止住她,“郡主,地上脏。”
“本郡主站不动。”
晏俍看了看四周,大理寺狱在地下,柳筝被关押的地方又实在靠里,并且他们进来的也不光彩,他把外衫脱下来,“给,你先垫着。”
赵微君眨了眨眼睛,见他把外衫叠整齐铺在稻草上,她看了两眼便坐下,“柳筝,你看这是什么?”
柳筝扭头看过去,赵微君手中是一个雪青色的头花,柳筝眼神立刻变得慌乱起来,“郡主,你……你们要对言儿做什么?她还小,什么错都是我犯下的,不关她的事!”
赵微君看了看手中的头发,在柳筝扑上来的时候便收回到手里,“柳筝,本郡主诚心留你一命,好生说,柳文卫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柳筝细薄的身子颤颤巍巍的,眼角处晕着浅浅的水渍,“郡主,家父的家财是输给汝南王了。”
“怎么说?”
她开始解衣裳的系带,晏俍转过身去,柳筝露出肩膀后背的伤痕给赵微君瞧,一个女孩儿的身后竟然烙下了几个凹凸不平的疤痕,瞧着叫人触目惊心。
赵微君不禁皱起眉来,“柳文卫打你的?”
柳筝眼眶发红,含着眼泪,“是砸伤的,有几块儿瓷片已经长住取不出来了,每次他一输了便回来找人泄愤,家中的侍女早都跑了,他就逮着我。”
赵微君手紧紧的握住,已经气的不行。
“晏大人,我知晓如今我已不配喊你一声表哥,只是他确系是要害你,汝南王在永州横征暴敛,欺男霸女,侵占土地,大人你应该知晓吧。”
御史台那段日子便是在忙着写参汝南王的折子。
“汝南王做不了别的,却想着如何拉御史台的人下水,表哥一直以来两袖清风,什么关系都走不动,得知我父亲的秉性,便给他下了套,想了如此阴毒的诡计来害你。”
此计虽然不算高明,泼脏水却是最佳,往往这种事情最难证明自己的清白,再加上宁安郡主那样骄横不讲理的性子,他晏兰时怕是在御史台待不下去了。
可汝南王算就算错了,宁安郡主。
赵微君不知道汝南王是谁,总之也是她宗亲罢了,听完柳筝所说更是气愤,“哼,下作!”
柳筝还跪着,恳求赵微君,“郡主,千错万错都是罪人的错,求您放过小妹,求您了——”
赵微君不禁有些唏嘘,过去把人扶起来,“好了好了,若是属实,过些日子本郡主接你出来。”
“谢郡主,谢郡主大恩。”
从大理寺出来,晏俍问她,“头花哪来的?”
赵微君在指尖转了转雪青色的头花,“你猜啊?”
晏俍不猜,赵微君看着他手臂上搭着那件方才叫她垫着的衣裳,“还能穿吗?”
“洗洗应当无妨。”
“我记得你不是挺爱干净的吗?”
“不想叫郡主弄脏衣物。”
赵微君啧了一声,“汝南王,你对头啊?”
晏俍眸色变变,“垂死挣扎罢了,原先还愁没有契机,如今是他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