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微君卷着被子,凑凑凑地蹭到晏俍身边,他没有动,看她微微侧头靠在自己的左肩上,头顶的发丝蹭着脖颈的皮肤。
她忽然心中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想挨他更近一点,但破天荒的有些羞涩,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晏兰时。”
赵微君咕咕哝哝的,晏俍低头,“郡主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
“嗯?”
赵微君迷迷糊糊的笑了笑,从被子里钻出来胳膊抱了抱他的左臂,“……嗯,我有点儿困了。”
晏俍左臂的触感柔柔软软的,心里跟着也柔软几分,“那郡主歇息吧。”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来,赵微君重新钻进了被窝里,趴在床上只露出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晏兰时,谢谢你。”
晏俍剪烛芯的手一顿,赵微君在身后颇为不好意思,声音闷闷的,“多谢你教我。”
他把剪完烛芯的剪子放好,侧身对着她,烛火昏昏沉沉,帷帐遮了一半影子,“你我夫妻,何需言谢,能帮到郡主,荣幸之至。”
赵微君抿唇笑笑又翻了个身,“晏兰时,你对本郡主说的这些话,是出于真心呢?还是迫于本郡主身份呐?”
晏俍转过头来看向她,“郡主认为,何为真心何为假意呢?”
“……嗯,你要是迫于本郡主权势,故作拽文,那就是假意,若你要是觉得本郡主可爱,那就是真心。”
晏俍忽然愣了一下,若是仅为尽责,二人相安无事便也罢了,他又何苦日日操心郡主,巴巴地教她诗文,今日又怕她心情不好尽力哄着她。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从屏风出去,淡淡的一句,“郡主可爱。”
赵微君心里此刻像一面小鼓被迎面而来的小石子打了一下,抓起被子来又盖到头上,鬼兮兮的笑了两声。
留下屏风外的晏俍,隐在浓黑夜色中粉粉发红的耳根。
*
天色还未大亮,尺墨便一溜烟儿从门外匆匆跑进来,李伯正拿着扫帚扫地,嘴里嘀嘀咕咕的,“诶呦,一个个伺候郡主都是千金小姐,地都不敢扫一下。”
“你小子,昨夜去哪儿疯去了?”
尺墨咧开嘴笑笑,从李伯手中接过扫帚,“好李伯,我昨儿就是贪玩儿多逗留了一会儿,没敢干什么,这不赶紧回来了。”
李伯冷冷的哼了一声,“叫公子扒你的皮。”
“诶诶诶,您别走啊,我来的时候外头有人说是公子的舅舅,您去看看去。”
李伯边往外走边骂,“公子哪里有什么舅舅。”
门外,清晨薄雾还未散,湿漉漉的,街上有一棵大杏树,落了一地橙黄色的叶子,黏在地上。
柳文卫身着一棕褐色长衫,头上戴一黑色幞头,肩上挂着行囊,见到里头门儿开了,便赶忙凑到前去。
李伯一见来人登时脸色一变,“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柳文卫小三角眼微微眯起,唇边翘着一撮小胡子,“我就说了是您,果不其然还是您老勤劳又主事儿呢。”
“你来干什么?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由你乱来的地界儿!”
“诶呦呦瞧瞧您这话说的,我柳某何时是那乱来的人,左不过是如今走投无路,上京来寻个门路,可怜我这小女无处去,不能跟着我这当爹的乱跑,才想起外甥来,借宿几日罢了。”
李伯这才瞧见柳文卫身后藏着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的,向着他行礼,“伯伯好。”
“你趁早就走!当日你做下的那些腌臜事,谁认你这个舅舅。”
柳文卫见李伯这么不识好歹,复又换了一副嘴脸,“呵,一个家奴而已,如今得势也敢对我吆五喝六了,李伯,你不要忘记你儿子的事!”
李伯脸色一变,“你!”
“就是借宿几日而已,我又不会麻烦外甥,只是小女可怜,李伯,给通融通融。”
“哼,可怜?你如今也会说可怜二字了?”
晏俍听到门外有动静,故而从院子里出来,问,“李伯,怎么了?”
柳文卫一见晏俍赶忙上前,“诶呦,兰时如今不认识我了?”
他一见是舅舅,便躬身行礼,“舅舅,您怎的来了。”
柳文卫赶忙上前扶起晏俍,亲热道,“得亏你记得我,真是好外甥,没有白瞎舅舅对你的牵肠挂肚,不像某些人。”
“兰时啊,舅舅呢在家中遇到了点儿困难,不敢上京麻烦你,自己瞎去寻些门路,只是小女年纪小,不能跟着,想在你这儿借宿几日,你看?”
晏俍看向柳文卫身后的小姑娘,小姑娘向她福身行礼,“表哥安。”
他亦回礼,“啊,姑娘好。”
李伯问柳文卫,“您不能住客栈吗?我家公子刚娶妻,怕是不方便。”
晏俍:“若是舅舅银钱上有什么不便,我可给舅舅送些。”
柳文卫摇摇头,哭诉道,“哎呀,谁说不是呢,可是筝儿偏偏一个小丫头,一个人难免操心。”
“兰时,你我舅甥关系,我可是你的亲舅舅哇,你就当可怜可怜舅舅了。”
晏俍没有办法,旁边的宅子里有人出来往这边瞧,“您先带表妹进屋吧,如今我不比从前,既已娶妻,自当再问问郡主的意思。”
柳文卫哎哎点着头,拉着柳筝跟着进来,“是得问问郡主意思,想来郡主良善,不会容不下筝儿的。”
刚进来,便被早起的月见飞霜瞧见,询问尺墨,“这是谁呀?”
尺墨低声答,“公子舅舅。”
“大人还有舅舅呢?来干什么的?”
“说是想叫姑娘借宿几日。”
月见瞧了瞧柳文卫那般姿态,又问,“大人决定了?”
尺墨赶紧摇头,“没呢没呢,公子定然要请郡主商量才是。”
“我去同青梧姐姐说。”
晏俍今日休沐,在正堂陪着柳文卫,茶水都上了好几遍,淡得都没味儿了,柳文卫不禁问道,“郡主还未起身呢?”
“郡主睡得晚,不惯早起。”
柳文卫啧了一声,“寻常人家妇人五更天就起身了,郡主这……兰时,你要多加管教啊,不能纵的,”
晏俍打断他的话,“舅舅,郡主乃金枝玉叶,轮不到你我说三道四。”
柳文卫才闭上了嘴,直到青梧从旁边的侧门进来,福身一礼,“大人,郡主醒了,就过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