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好的?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那老头儿怎么气我的,就他们家公子金贵,处处给我脸色瞧,整个汴京城还没有人敢这样待我。”
月见点头,“就是,青梧姐姐,这不是明摆着不把我们郡主放在眼里吗?凭什么叫我们郡主忍让啊。”
青梧叹口气,“可您不该迁怒晏大人啊,他一整日都在衙门里,回来又那么吵,难免会有些烦乱。”
赵微君瞪她,“你哪边的?”
“自然是郡主您这边的,可奴婢也希望郡主能同晏大人好好相处,日后作一对恩爱夫妻。”
赵微君不屑一顾,“恩爱?算了吧,你又不是没有见他今夜那样子,明显都是偏袒那老头儿的。”
“那也是郡主先扰到晏大人了呀。”
她推了推青梧,“出去出去,本郡主才不要听,快走快走!”
青梧知道,郡主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她纵然觉得自己有些方面做错了,也很难第一时间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摆出这副不愿意接受的样子。
“好,郡主您早些休息。”
晏俍等着几个婢女出去,才从门外进去,破天荒的她早早的钻进了被子里,连头都没有露出来。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郡主不愿意交谈的样子,踌躇了一会儿,才道,“郡主,今夜是我不对,不该说你,话语又有些生硬。”
赵微君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手心都出汗了,默默地用一根手指戳着被子,心里道,晏俍真是个傻子,明明是她要人弹了一夜琵琶,他来道什么歉,搞得她现在反而无地自容了。
“郡主?”
赵微君还是不出来,晏俍也没敢去碰她的被子,只是问她,“要不要帮你熄掉蜡烛,你早些休息?”
她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半颗脑袋,“不要熄蜡烛,你去休息吧。”
晏俍顿了一下,才点头,“好。”
入睡之前,晏俍往屏风外看了好几眼,不知道郡主是不是还在生气,白夫人还叫他带郡主回去,如今,他又说什么能带郡主回去呢?
……
*
次日一大早,赵微君就带着人出去了,晏俍又收到白云英的书信,信中问了问二人近况,结尾还鼓励他定然可以在寿宴把郡主带回来。
晏俍头一回觉得这么棘手。
今日散值,晏俍没有早早回家,而是跟着杜诃去青鱼市行看看,王爷生辰快到了,他总不能空着手过去。
“兰时,你计划送些什么?按理说王爷那样地位的人,应该什么都不缺吧?”
晏俍倒是想找郡主商量,可是他都劝不动郡主去王爷寿宴,正犯难呢。
“晏公子。”
杜诃向来爱来青鱼市闲逛,一转眼不见了人,晏俍一扭头,竟然是上回赵微君带他去的桑家瓦子,临江楼的杏娘。
他回礼,“姑娘。”
杏娘打着伞,如薄雾笼罩着的美人款款轻移莲步,“晏公子,可是来找郡主的?郡主已然回去了。”
晏俍摇摇头,“非也,陪友人而来。”
杏娘把伞合上,看了晏俍几眼,“晏公子可是同郡主吵架了?”
他顿了一下,依旧摇摇头,“不算,约摸郡主是生气了。”
杏娘噗嗤笑了,“郡主生气了?晏公子,您还是不了解郡主。”
“怎么说?”
“想必您也知道,郡主小孩子心性却也是小孩子脾气,气来的也快去的更快,从来不会留到第二日。”
晏俍若有所思。
“晏公子,可是郡主带的那些婢女妨碍到你了?”
“这倒不是,郡主金枝玉叶,侍候的人多也是应该的,只是官邸有些狭小,难免会有些不便。”
杏娘目光从晏俍身上收回,缓慢道,“公子知道郡主为何有那么多婢女吗?”
晏俍自小身边就尺墨一人,李伯是家中的管家,后来才跟着他,不太了解王府究竟有多少仆人。
“除了青梧是自小跟着郡主的,后来郡主回京又添了四个,剩下的一半是郡主在人牙子那里瞧着可怜买下的,一半……便是我这样的烟花女子。”
晏俍侧眸,有些惊讶,杏娘继续道,“公子大约以为郡主是贪图享受之人吧?实则郡主是奴家见过最仗义之人,若不是郡主 奴家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
她眼眶微微发红,晏俍赶紧道,“姑娘,我并非如此认为,再者郡主纵然享乐也在情理。”
“晏公子知晓杨伯瀚吗?”
晏俍有印象,几年前他还不在汴京却听闻京城处理过一大蠹虫,便是杨伯瀚。
“他是家父。”
“奴家是外室之女,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一面,却在他要被朝廷处置之前,将我带了回去,我满心以为可以名正言顺成为杨家的小姐,却是被他转手送给了他的同僚作妾。”
晏俍倒吸一口凉气,“姑娘……”
“一日小姐未当,却成了旁人的妾,可杨伯瀚哪里知道,官家连同他贿赂的人一起抄了,我没为官奴,若不是被郡主偶然救下,如今早已被凌辱致死了吧。”
提起往事,杏娘眼睛发红,鸦青色的羽睫微垂,带了些湿意,“郡主不是她表面那样,晏公子,郡主实则很单纯,您只要多用些心,便万事可商量。”
杏娘走后,晏俍还站在原地,直到杜诃喊了好几声,晏俍才回过神来,他对郡主一直都是敬意更多,可如今他们已然成了夫妻。
“杜兄,回去吧。”
“这个时辰,郡主应该也回去了。”
……
进门以后,晏俍没有瞧见郡主,厢房里的灯都没有燃,便问李伯,“郡主呢?”
李伯努了努下巴,“西厢房里呢。”
晏俍这才发现,西厢房里灯火通明,“李伯,你过来,我有事同你说。”
把人叫到一边来,李伯哈着腰,“公子有何吩咐?”
晏俍敛了敛神色,对他严肃道,“李伯,这话我今日只说一遍,你记好了。”
李伯从未见过公子如此严肃,在他印象中公子虽然少有嬉闹言笑,却也总是温和待人,今日这是……
“郡主既然嫁于我,便是晏俍之妻,我便不能让她受委屈,先前我也讲过,一切以郡主为先,若有什么我会同郡主去说。”
“所以李伯,我敬您是长辈,故而多番忍耐,知晓您是为了我好,觉得我娶郡主受了委屈,今日我还是那句话,是晏俍高攀,郡主并未对我真的做什么,您不必事事同郡主作对,咄咄逼人。”
“公子——”
“若是您执意如此,便……回永州吧。”
李伯这下是真的慌了,他没有想到公子竟然会赶他,“公子,老奴——”
晏俍扶着他,“李伯,我定然会为您养老送终的,您别害怕,只是郡主若受了委屈,我也不高兴,你可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伯咬咬牙,狠狠点头,“老奴知晓了。”
……
“芜——飞霜!你赖皮!把花给她,我不要!”
“郡主,是你赖皮吧,明明花都到你手上了,就该你去展示了。”
赵微君跟她们坐在一张大床上,玩儿击鼓传花,继续赖皮着,“我没有才艺,我不要!”
“那不行郡主,你得去——”
晏俍不好意思进去,只在门外听了听,忽然门开了,他吓了一跳,出来的竟然是宋厨娘,“呀,小晏大人,您在这儿干什么呢?找郡主啊?”
这才几日,宋厨娘已然完全倒戈了。
“不是,经过。”
他倒是真的经过,也就是过来看看,宋厨娘却自己添油加醋了一堆,“诶诶诶,郡主,小晏大人寻你呢。”
门一开,尺墨竟然也搬了个凳子坐在地上,见到晏俍只能尴尬的挠挠头,“公子。”
赵微君却从床上下来,只是面色还有些不自然。
晏俍先开口,“郡主,是我不对,没有好生管教李伯,纵他对你出言不逊,日后不会了。”
“再有,我计划把书房再腾出来一间,给你用,或者给她们住,水源的话,我问了两个同僚,看看能不能叫人打一口水井,这样距离也近些。”
他一条条给出了解决方案,反倒给赵微君弄不会了,“晏俍,我已经决定叫她们回去了,我这里就留四个人就好,你不用搬书了。”
晏俍微愣,“这……郡主,其实,”
赵微君释然的摆摆手,“她们人多,我也觉得有些拥挤。”
“郡主,听琵琶吗?”
身后不知道有谁拍了流华一下,“没有眼色,郡主说话呢。”
赵微君看向晏俍,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充满狡黠,“一起吗?好大个班子。”
晏俍笑笑,“好。”
他没有想到,赵微君今日竟然是给她一个婢女过生辰,特意叫了人来弹琵琶,像他连自己的生辰从未如此热闹过,一碗寿面便是过生辰了。
“汀一,你今日高兴吗?嗯?”
汀一感动的眼泪汪汪,“郡主,奴婢要永远跟着你,奴婢……”
赵微君搂着汀一,其他人开始嫉妒了,晏俍站在身后,忽觉这是他从来未体验过的氛围。
热闹完出来,赵微君蹦蹦跳跳的抱着猫回房,晏俍在她身后跟着,试探着问,“郡主可是爱看春徽先生的话本吗?”
赵微君脚步顿住扭头,“你怎么知道?你也爱看吗?”
他摇摇头,“我看的少,不过郡主,我有话本的下一册。”
“嗯?不是书铺还没有吗?你怎么会有的?”
“郡主信我便是。”
赵微君高兴了,着急要,“给我给我!”
晏俍趁机提条件,“郡主,过几日是王爷生辰,郡主可要回去?”
赵微君最懂这套了,她也经常“威逼利诱”旁人,“谈条件?”
“不值吗?”
猫从赵微君怀里蹦下去,赵微君打了打身上的猫毛,扬了扬头,“难为你费心思了。”
晏俍哑然失笑,除了王爷的恩情和礼法的限制,他突然觉得郡主能这么爽快答应,他心里竟然隐隐露出几分喜悦。
杏娘今日走后,她说,郡主小孩子心性,晏公子得哄。
他不懂怎么哄人,便是郡主怎么高兴,他便投其所好吧。
赵微君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问他,“猫抓的怎么样了?我看看。”
“没事,小伤口。”
“哦——”
回房休息的时候,赵微君想起什么东西没有拿,冒失的闯进屏风里,晏俍只着中衣,领口敞了一半,他立刻把衣裳拉好。
赵微君觉得自己此刻像个贼一样,采花贼,“你,你捂什么呀?我们……我们不是,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