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了更是烦恼,遂摇头说道:“真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了,你说你好好的当家主母不做,却是要与那庶子置什么气呢,果真是油蒙了心思不成。”
见王夫人只是哭的不能说话,贾母皱着眉头说道:“既是这样,可就不要怪我了。实话与你说了吧,我与老爷已然商议妥当,想送了你去金陵庄子上养着去。金陵那里的族老也有几个德高望重的,去了那里你好好听他们的话,不要惹事。环哥儿那里我自去与他分说,就是看在他父亲的份上也不该囚了你去。至于宝玉,我平日就是最偏心他的,你且放一万个心吧。”
王夫人不相信的抬头看过来,贾母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你竟是嫌弃去庄子了?实说了吧,若是依着二老爷,只怕你就要去道观或是佛寺了,真要去了那里,你可就是苦修了,哪里有在自家庄子来的舒服。”
王夫人颤抖的说道:“儿媳不过就是让一个庶子生一场病罢了,别的还有什么呢,怎么就让母亲动这样大的气。母亲,我才是您的儿媳啊,您却是要偏心那妾室?倒叫宝玉将来如何想您。”
贾母气道:“你嘴里说的庶子,叫的却是你做母亲,也是你的儿子,你竟是下得了这般狠手。我是要贾家枝繁叶茂的,你却存心绝我,我岂能容你。”
王夫人凄然笑道:“不是儿媳说怪话,母亲,您也有年轻的时候。我倒是想问问了,公公年轻时候也有几个妾室的,怎么最后留下的只有大老爷、二老爷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也没有生出来?母亲你说这究竟是何等缘故,那六个老姨娘竟是一个会生儿子的也没有么。”
贾母听了也不恼,如今敢与她质证的人已然故去了,且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一大把了,还怕什么,遂慢慢的笑道:“还能怨谁呢,要么就把事情做的圆满了,叫人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或是拿不出证据来,要么索性就做个贤良淑德的主母,将你夫君生下的一干孩子都视作是你自己生下的,管保叫后人赞你一声贤惠。你说可是怪不怪,我年轻时候也是与你一般的想法,可是积了年,做了婆婆之后,我反倒盼着我的儿子开枝散叶,枝繁叶茂起来,就是庶孙我也喜欢。我就不信,那宝丫头进了贾家门,你就任着宝玉不再纳妾室了?若是这样,那袭人和玉钏儿又当如何?由己推彼,你果然就不能想想你家老爷的难处么?”
王夫人呜咽做声:“老太太你也是喜欢宝玉的,那个庶子事事占了宝玉先手,将来倒叫宝玉如何与他相处。”
贾母厌恶的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为着环哥儿的出息故此担心宝玉将来不好继承家业,有我在,还能叫他们翻了天去,这是一。二来么,我已然和你说过多次了,宝玉就不是个爱在外面交际的人,平素又最不喜科举,就是中的童生,也是我的意外了,你看看他日常交往的,就可知一二了。我本就打算着叫宝玉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二老爷也是如此觉得,所以并不紧着逼他读书了。譬如说,中个举人我们喜欢,中个秀才我们也爱,就是他不中第了,我也是偏向于他,不会因着他中与不中就小视于他。”
王夫人听了不甘心的说道:“这如何使得,那个贾环可是状元出身,倒叫宝玉低他一头不成?嫡子倒比庶子出身低了,将来叫他怎么和贾环说话行事呢。”
贾母挥了挥手无奈的说道:“这又怎么办,你教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比那兰夫人教养出来的不会读书,难不成为了宝玉竟要压制环哥儿不成?若是如此,竟是要荣国府今后都不必起来了,直接都躺在那里大家坐吃等死就好,左就也有几年好吃的,待吃完了公中,大家若是愿意就拿出自己的嫁妆体己再一起吃一吃,若是不愿意,干脆就一拍两散,分了家自己过自己的,岂不美哉。”
王夫人低了头不则一声,贾母见她就烦,遂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儿,不如趁此说了吧,免得到时候一发子爆了出来,惹得你老爷生气,就是我也护不住你了。”
王夫人喏喏的说道:“儿媳向来是守规矩的,那些不遵法纪的,我是不敢的。”
贾母气的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我是敬佩的不得了,若是我年轻时候有你的风范,只怕那些个老姨娘都不知哪里呆着去呢,何至于被你如今说嘴。”
王夫人低了头,手上的佛珠早已不知道哪里去了,贾母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吧,二太太你今日也劳动坏了,先歇歇吧。去庄子上养病的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且看看愿意带了谁去,有些个行李也该收拾起来。倒是不必着急走,但是也该有个准备,待事情空闲了,就着人送了你们去金陵,你就在那里好好呆着养病吧。”
王夫人听了顿时涕泪滂沱,无力的瘫在地上喃喃的说道:“求母亲救我。”
贾母无奈的说道:“还要我怎么救你,我现在就是在救你的命!”
回到荣禧堂,贾母即刻叫了贾政过来。
贾政听了贾母的话,面色不虞起来,当初贾环没有能够参加贡试,就是他的难过之事,不是后来皇上下了恩科的旨意,只怕真的就要遗憾终生了。他本是以为天灾的,想不到竟是人祸,而且这还是出自自己的枕边人,怎么能不叫他生气,想到当初殿试考了出来,众人打马天街夸官时旁观者对贾环的奚落,遂气的说道:“这种女人又坏又蠢,还护着她做什么,不如趁此机会捉了她下刑狱,那锦衣卫又不嫌弃多去一个人。”
贾母摇头失笑,慢慢的说道:“难道我竟是不知道她是个蠢妇?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送了她去刑狱,的确痛快,可是与咱们家的名声可是不好的很,你是想叫元春和宝玉有个下了狱的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