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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报警?”

季飞宇吸烟吸的有些干涩的喉咙里,沙哑地挤出了一句话。

韩暮雪踌躇犹豫着,在浓重的夜色里,跟季飞宇有同样的困惑。

是啊,自己当时为什么就这么放他走了?明知道他是凶残的越狱逃犯,又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呢?

“不知道,单纯觉得他不像纯粹的坏人吧。”

“纯粹的坏人?韩小姐,所有杀人犯都是有苦衷的,这个理由并不成立。”

季飞宇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她的话。

“以后,我再遇到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她坚定的语气向季飞宇做着保证。

季飞宇却嗤笑一声。

“但愿吧。”

“季队,劫持人质的车辆找到了!”

“找到了?”

韩暮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季飞宇插着腰,随手挥了挥。

意思是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听出韩暮雪言语间的兴奋,他又转过来歪头定定看了她一眼,顿感神奇。

自从凌子越那小子告诉他那个荒诞的可能性,他总是在脑海里把眼前的这女孩跟楚楚联系在一起。

还别说,她刚才的模样,跟楚楚当年听到案子有进展时的情状真的很像。

“你先回去吧,家属在这会影响我们找人的效率。”

韩暮雪眼中刚燃起的一点光,瞬间黯淡了不少。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乖乖低下头应了。

“那好吧,我先回去等消息,人找到了一定要通知我!”

“好,放心!”

韩暮雪再次目送季飞宇离开的背影,没想到走出去几步,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中途折返回来。

抬手指着韩暮雪,别扭的组织了语言。

“过两天,有个其他的案子,要你配合调查,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约时间上门。”

不知道为什么,季飞宇在韩暮雪面前说话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明明凌正军被杀案,韩暮雪有重大嫌疑,他却连通知她这个嫌疑最大的嫌疑人配合调查,都说的很轻柔。

“没关系,我可以去警局配合做笔录。”

韩暮雪说的很诚恳,直视着季飞宇的眼眸,也很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和躲闪。

反倒是季飞宇此时的遮遮掩掩,显得不那么磊落。

难道凌正军的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可是目前掌握的线索,总是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人之间也的确算是有恩怨,关于她的痕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激情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在嫌疑没有排查掉之前,她依旧是被锁定怀疑的对象。

包括这起绑架案,她跟董邑之间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韩暮雪开车回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她拿着车钥匙,楼道里的声控灯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像一个被提线的长木偶,孤独的站在舞台中央,却看不见藏在暗处暗中伺机操纵她的险恶用心者。

“喵呜!”

或许是感觉到了人的脚步声,被人随意冷冷丢弃在门口的纸箱里,命运多舛的小猫本能的嚎叫求生,韩暮雪顺着声音望去,这发出惨叫的箱子,就在自己公寓的门口。

“你tmd叫什么叫,有完没完!”

门被愤怒打开了,满脸愠色跟暴躁的韩阳没想到,自己竟然跟怀里抱着小猫的姐姐面对面。

“姐,你怎么回来了?”

韩阳的语气软下来,笑眯眯的,笑容比春日的暖阳还舒服。

“你把它扔在这的?”

韩暮雪咄咄逼人的眸子直指弟弟韩阳。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能让她自己相信,亲弟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之人的解释。

她或许早该猜到,从那只明明已经被安抚好的黑猫,见到韩阳时,疯狂不安害怕恐惧的反应,从弟弟包里不小心掉落的那把玄色,泛着寒光的剪刀。

可是她不愿意去相信。

“姐,我猫毛过敏,鼻子特别难受,所以让这小家伙在门外呆会儿。没别的意思。”

韩阳说着话,修长满是伤痕的手指就伸过来要去触碰这可怜小家伙的猫猫头。

韩暮雪侧过脸躲开了,抱着猫直接进了门。

“今晚,她跟我睡,你应该就不会过敏了。”

“姐!姐!”

韩暮雪冷若冰霜的态度,让韩阳的额角一阵的抽搐。

为什么现在连这些他眼里最讨厌的小东西,都要跟他抢姐姐的爱?

他的激动,让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变得浑浊,缓缓转身,刚对上在自己房间里拉开门一条窄缝偷看的小云的目光时,那条窄缝儿以光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的眸子冷了下来。他想起十一岁,在体育器材室。

他被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进来要拿体育课用的排球的班长,也是这样,在门缝里看一阵。

当他用自己这双变色的眼睛盯着那道缝,伸手求救的时候,得到的是无情的,快速的,不愿意打扰的关门。

他就那么一点点看着那点亮光,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后来越来越习惯的无尽的黑暗。

韩宅长年无人光顾,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今天终于迎来了一位客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位好久不见的老客人。

她手持着蜡烛,轻车熟路,感受这里面腐烂发霉的气息。

她其实也是来见“老朋友”的,多年未见的“朋友”。

就在那间看似杂乱,布满蜘蛛网的杂物间里,她停在了一具落满灰尘,歪着倒在地上的彩色全身人像雕塑边上。

她有些可惜的摇摇头,默默单手费力将这尊雕塑扶起,让它站立好,随后又拿着蜡烛,用那烛光把它脸上的每一寸斑驳脱落的纹理都照了一遍,焰火在她的瞳孔里上下跳动着。

“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

她情不自禁感叹着,伸出两指去触摸它的肌肤。

“韩志勋那个王八蛋就这么照顾你的?你居然还从没有怨言。”

她咕哝了几句,用手拍打着,为这具雕塑掸去了不少浮在表面的灰土。

“放心,我可不是他,很快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叽里咕噜又自顾自说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这一次,她摸着墙壁,直接往下走了两层,伸手费力的打开安全阀,各种落水管道,布满了四周,上面还有不少曾经被水淹过的痕迹。

这里以前属于地下管网的一部分,不过现在这里的污水已经被抽干了,算是废弃了,生活废水跟雨水也改道,不从这里走了。

阴冷难闻,但是安全。

她一路护着微小的光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弯着腰,徐徐而行。

随着她的步伐摇曳不稳的烛光,照着她那蜡烛苍白布满青筋的手,赫然还有那缺了一节的,没做任何包扎的小指。

不用费什么功夫,她就找到一个足够容身之处,她的嘴角终于泛起了一抹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