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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阿婆的说法,尸体就应该埋在李树之下,但天还没黑,她还不能开始行动,便只是让侍卫在外面等待,自己来到屋内。

一间堂屋里,只有一方平桌还有一张矮榻,其余什么多余的家具都没有,桌子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上面空无一物,但低头一瞧……地上竟还洒落了一些香灰。小夏想起,小吏说阿婆被抓时正在焚香,便蹲下,用指甲挑起一点,放在鼻翼下轻嗅,立即就辨识出这是招魂香的味道。

因为招魂香里有一种香料叫血食草,点燃之后空气里会有很浓重的铁锈气,类似于血的腥味,便很容易招来各种各样的灵魂,故而取名“招魂香” 。

可这般邪性的东西,小夏从来不用,她只需施展通灵术就能招来自己需要的亡灵,而用招魂香招来的东西,是恶是善就不好预测了。

之后,她从包里拿出纸,把剩下的香沫皆小心翼翼收集起来,妥善包好放回包内,这样若以后出现同样的香,她也好能有个参照物。

其实从肉眼上看,真的看不出屋子有任何特别之处,无非是间荒废已久的残舍,而小蛇和铃铛都静悄悄,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证明周围没有灵魂的存在。

“小夏姑娘,要不要让侍卫再去后院搜搜?”慕潇过来请示。

“去吧!”若能搜出什么,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这般,慕潇领人去了后院,堂屋里只剩下小夏和季子封。转过头,她本想跟他说句话,却发现他正蹲在墙角,似乎在专注的挖着什么,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大人,你发现了什么?”

“这个……”他说,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红布包。

小夏接过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颗人的牙齿,两人都大为惊骇。

而且从外观大小、表面磨损程度、以及牙根儿的状态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门牙,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

“大人,你怎会突然发现它的?”她问。

“进来时就看见了,因为那块墙皮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灰泥,和这红布一比色差很明显。”

小夏笑笑,“还是大人眼睛毒辣,咱们一同进来,我竟没有看见。”

“这算什么?不过都是查案积累的经验而已。”他又把目光放在牙齿上,“为什么要埋这种东西呢?”

“我猜……应该是一种降头术,据说用人的毛发、指甲、甚至鲜血、牙齿,都能给别人下咒,且非常灵验。”

“那如此说来,这屋里还不止这一颗牙齿喽?”

“是的!也许还要再挖挖其他的墙角。”她视线环顾四周一圈。

“那我负责去寻找,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线索。”

“好!”

两人分头行动,继续在屋子里探索起来。

然后,小夏在床柜里发现一厚摞白布,她用手摸摸,发现这是盖过死人的白布,平铺在炕上,按长度尺寸来算,足可以盖住三个人,并且没有被裁剪开,是连在一起的一整块,她推断……也许是一起死了三个人,然后并排躺在地上,所以才没单独剪开。

从这种情况来看,阿婆的话基本属实,她的丈夫、儿子、儿媳两天内相继死去,她便将他们一同下葬,但这白布不是应该跟着尸体一并埋入土中吗?怎会单独留下?

季子封那边也进展的很顺利,挖出两个红布包之后,就基本掌握了埋东西的技巧,大约都在每面墙首尾两头第三块砖的后面,所以动作飞快,陆陆续续又挖出五个小包。

小夏从包里拿出黑烛,自被限制通灵以后,这成了她最常使用辅助感知不明磁场的东西,但这次她要借助的媒介不是物品,而是蛇尸。供养法器最讲究一个人物合一,只要两者建立了相同的频率,它就能告诉她自己感知到的所有事情。

点燃烛芯,她把火苗凑近蛇骨,小蛇的气息很可爱,类似于一个孩子,有灵性的活泼感,不知为何,每次试着与它融为一体,小夏都忍不住对它生出几分喜爱。

接着……她闭上眼睛,看见黑雾里出现一些东西……

刀、好几种刀,冰冷的铁器,然后是炉火,血腥的气味很重,让小蛇很兴奋,没办法,它身上的野性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闻到这种气息就会抑制不住的激动。

“铛铛铛铛铛……”耳边陆续传来这种噪音,好像有人在剁着肉馅,蛇爬过屋门口的空地,杂草在身下沙沙作响,停在李子树下,土里确实有尸骨,几具?它数不清,因为骨头似乎混在了一起。

“铛铛铛铛……”剁东西的声音还在继续,它顺着声音继续爬,看见一名身型佝偻的老妇在大门旁边推车后剁着什么,两把刀交替进行,速度飞快,等一块肉剁完,她又从下面的木桶里拿出根长长的东西、白花花,那味道让她想吐,桶的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活蛆。

小蛇想过去,即刻被她制止,结果却看见一块肉屑贱到阿婆嘴边,她竟伸出舌头舔进去给吃了。

“呕……”胃里一阵痉挛,她差点就吐出来,赶紧调转方向,可小蛇竟又回到李子树下,不断在周围徘徊。

她不懂,是它嗅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可随即,当距离拉近,居然听见土里隐隐传来阵阵婴儿的哭声……

哇哇哇……他哭的好惨,是想出来吗?可似乎有人禁锢住了他。

本想让小蛇钻进去一探究竟,但不远处又突然响起几声刺耳的嚎叫,是女人才能发出的尖锐嗓音,仿佛有人在剥她的皮、挖她的骨,惨厉至极,那声音也像一根一根针,深深扎进小夏的心里。

可随即,她又变成摇摇晃晃的视角,小蛇不见了,只能感受到周围很黑……无尽的黑……黑得让她心慌,还有藏香的味道,熏人、刺鼻,让人意识不清、无法集中精力。

小蛇呢?她的小蛇到哪去了?心里的无措被堆至顶点,但侧耳去听,为什么周围还有颂经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漂浮在沙漠里的白丝,缥缈虚无,让人抓不到、摸不着,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它的存在,甚至里面还夹杂着“怦、怦、怦”敲鼓的声音。

“……那札雅雅 嗡刚嘎讷刚嘎讷 若匝讷 若匝讷 ……怦怦……”

鼓声让她好心慌,还有那咒语,不知是什么语言,竟一句也听不懂,又好似声声催命符,被人及快的念诵着,迫使她恨不得立即从混沌意识中抽离出来,可却像被鬼压床般,无论耗费多大的力气也挪动不了分毫。

“怦怦怦怦……卓札讷 卓札讷 札萨讷 札萨讷 ……”

她想逃走,好想逃走,脑子要碎掉,那咒语像梦魇,不断纠缠着她,富有压迫力的鼓声一响,连她的灵魂都跟着颤了三颤。

“……札德哈那 札德哈那 萨瓦嘎玛巴让巴……怦怦怦……讷美萨瓦萨埵难匝索哈……怦……”

啊……她捂住头,不断摇头呐喊,就在感觉自己要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时,蛇吐信子的声音飞速自耳侧划过,接着,鼓声停……咒语嘎然而止……

待她猛地睁开眼睛,已经被季子搂在怀中,蛇骨安静盘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可手中蜡烛已经燃尽了。

“小夏……小夏……你怎么了?”季子封大力的摇晃着她,还在说着一些指责的话。

可她只是回过头,看看外面的天,太阳已经马上就要下山了,怪不得……怪不得……白昼转夜、阳衰阴盛,她刚刚可能是被什么法术迷惑住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