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鬼魂存在,如果人真的能看到鬼。
他的爸爸妈妈应该不舍得不让他看到他们吧?
他那时候......
明明那么想念他们。
“所以啊,不要害怕,没有鬼的。”温垚夏的声音轻柔,仿佛一阵春风拂过周晏别的耳畔。
他微微俯身,温柔地亲吻着周晏别眼角蓄积的泪水。
明艳动人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
如同阳光般温暖,又似春花般灿烂。
漂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动人心弦。
他在安慰他,这张脸上的笑意如此洒脱、释然......
周晏别看晃了眼,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践踏蹂躏一般疼痛难忍。
为什么他的宝贝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呢?
为什么他不能更早一些出现在他身边呢?
这么多年了,他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
“幺幺。”周晏别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要把所有的心疼与怜爱都融入其中。
他紧紧地抱着温垚夏。
就像怀里抱着的是那个曾经蜷缩在墓园冰冷地板上的小小身影。
是曾经那个不被任何人在意、不被任何人心疼,却依然努力活到现在的温垚夏。
直到这一刻,周晏别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幸运。
消失在天际的风筝,只依靠着一根细线与放风筝的人有所牵连。
但只要将线收回来,风筝最终还是会回到放风筝人的手中。
但是他的风筝。
这个努力飞到他身边的风筝。
这个如同断掉的线的风筝般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人。
他的线早就被磨损得只剩下最后的半丝半缕了。
幸好。
他及时更换了线。
他牢牢地牵住了他。
周晏别的双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真真实实地存在于他的怀抱之中。
“老婆。”周晏别低声呢喃着,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更用力地抱紧眼前的人。
心脏好疼啊。
就像被无数根细针穿刺着。
他的宝贝曾经也是这样疼吗?
温垚夏背脊被周晏别的双臂勒得生疼,但他依旧任由愿意让他这么抱着。
再用点力吧,这样就能融入彼此的骨血。
这样才像活着。
“哥哥,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你看我爸妈的照片吗?”温垚夏说。
确实,小朋友好像从来没有给他看过。
也没提过。
周晏别深深的嗅闻他的味道,声音沙哑不堪,“为什么?”
温垚夏:“因为我生气了。”
周晏别:“为什么生气?”
温垚夏笑道:“我去找了他们这么多次,都没有看到他们,就生他们的气了。”
周晏别抱着他的手再一紧,声音不由得发颤:“故意惹我心疼呢?”
温垚夏:“嗯……想你心疼我。”
周晏别只觉得喉咙间苦涩不已:“那为什么不给哥哥看。”
温垚夏:“我手机里,没有他们照片......”
也许父母离开的时候,他真的太小了。
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他记不起父母活着时候的模样。
温玉玲恨不得把有关他父母的一切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抹去,当然也不会给他留一张照片。
照片全都被烧了。
他唯一能够看到他父母面容的地方,只剩下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初中之前,温玉玲一家还没搬到城里,他还能经常去看望他们。
上了初中,他就被迫跟着他们搬来到城市生活。
从城里回村子,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他想要回去看望他们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温玉玲基本不管他,也不会给他生活费。
在学校的时候还好,饭能吃上。
放假回家的时候经常都是想起来就给口饭,想不起来就不给。
想着温玉玲也不在意他晚上有没有回家,所以温垚夏从初一开始就在打黑工了。
一开始只有周末的时候去,白天运气好的话,饭店老板会让他帮忙端盘子洗碗,一天能有十几块,还管饭。
晚上去黑网吧当网管,一晚上五十多块。
一开始那个老板还不让他干,倒不是因为未成年,黑网吧不管这些,那个老板就是看他太瘦了,一看就不能打,根本镇不住场子。
别的地方都因为未成年拒绝他,只有这地方不是。
所以温垚夏后来又去了很多次,有次碰巧遇到了有人闹事,他帮老板打了三个小混混,老板看他很能打,终于同意让他来上班了。
之后的日子就是白天上课,晚上翻墙去网吧。
那段时间过得不算难,累是累了一点,但网吧老板没有因为他年纪小为难他,该给的工资也没少,听了他的情况以后,还会给他日结工资。
唯一可惜就是那个黑网吧只开了不到一年,就被查封了。
不过守了这么久网吧,他攒了不少钱,除去日常的花销,也足够他每周五回去看他爸妈了。
“所以我周五放假就回去,在那边睡一晚,周六早上再回来,当时就想着,总能见到一次吧。”温垚夏说。
温垚夏:“可是他们真的很过分……我一次都没有看到。”
他为什么迷信,因为他过去一直病态的相信着,死去的人也会用另一种方式存在。
他想方设法想要看到他们。
但每次都事与愿违。
甚至在梦里,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
他慢慢开解自己,说世界上没有鬼,所以他看不到他们。
但还是忍不住责怪他们。
怪他们什么呢?
也许是怪他们连这点念想都不让他有吧。
“我就生气了。”
说到这儿,温垚夏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笑自己幼稚。
居然和已经过世的人,生了这么久的气。
“幺幺……”周晏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被人狠狠扯开了。
温垚夏讲述这些事情时,语气异常平静淡然,就像正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故事。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遥远的过去飘来,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在他聆听着这些话语时,内心却如同一团乱麻般纠结。
他想安慰温垚夏,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那些平日里看似万能的情话,在此刻,竟然也变得如此单薄。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木讷的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