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柏鸢游刃有余的将枪械在手里转出花,裴缙两眼放光,脸上俨然写着几个大字:
教练,我想学这个!!!
十连十环算什么?
会转枪简直酷爆了好吗!!!
迎着裴缙的视线,柏鸢勾了勾唇角,手里动作丝毫未受影响,一边干脆利落的给弹夹填充子弹,一边说道:
“想学?”
将最后一颗子弹填充进去,柏鸢咔哒一声将弹夹装进枪里。
接着又当着裴缙的面,在手里重新转了一遍枪。
金属枪械在五指间仿佛有生命般流畅自如的翻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时,柏鸢突然停了下来,拉动保险栓上膛的同时,在视线重回枪靶之前,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裴缙一眼:
“等你打中十环就教你。”
靶场内不时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
期间,又有不少人陆续到场,过来跟柏鸢和裴缙打招呼。
随着靶场内的人数增多,柏鸢也算借此机会正式将裴缙介绍给大院里的人。
身份会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其他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两人之间将会联姻的苗头。
即便大家在群里聊天时,都热火朝天的一块儿商量对付裴缙的对策,看着声势挺大的,但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多数人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瞎起哄而已。
更多的是准备在今天正式见面的时候,秉持着观望的态度试试深浅。
他们帮着秦令征那是念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
但涉及到家族利益的时候,还是非常现实的以此作为优先级更高的选项。
多数人想的还是先看看柏鸢的意思和态度,再见机行事。
如果柏鸢对其不理不睬,那就说明裴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并不成什么气候。
那他们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帮着秦令征出手教做人,顺水推舟卖秦大公子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的事情,还能顺带赚他个人情。
可如果柏鸢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态度轻蔑,而是真的把裴缙放在了心上,那他们再行事就要掂量掂量,再三斟酌值不值了。
真犯不着为了秦令征去惹柏鸢的不快。
在这院里谁是大小王、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简而言之,都是人精,跟成了精的狐狸似的,全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料,深知在探清虚实前,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裴缙在海启参加的宴会数不胜数,对付这样的场合可以说游刃有余,即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毫不怯场,凭借海启人的天赋优势,很快便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与之相比,柏鸢则对这种社交场耐心有限,虽然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的应付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耐心一点点被耗尽,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死了般镇定的烦躁感。
大院里的人跟柏鸢一块儿长大,哪能不清楚她的脾气秉性,见状也都纷纷识趣的避让,很有眼力见的自觉减少了上前打扰的频率。
时间推移,终场过半。
该见的人已经见的差不多,在最初每隔几分钟便有人到两人跟前露脸后,这会儿终于清闲了下来。
裴缙还在惦记着柏鸢那套转得眼花缭乱的枪花,只是桌上的弹夹空了一次又一次,靶芯周围八九环得位置都快被打成马蜂窝了,最中间的十环却仿佛开了避障功能似的,连点儿边都没擦破。
再次清空弹夹后,裴缙把枪放在桌子上,甩了甩练得已经开始有些酸痛的手腕。
他侧眸看向柏鸢已经换了三次的靶纸,在心中琢磨着技巧与要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引起了两人以及场内其他人的注意。
很快,门外便出现了一道被不少公子哥簇拥着的身影。
柏鸢侧眸看去,等看清人群中心的那人后,也微微正色,将手的枪除掉弹夹,放在桌子上。
接着示意裴缙跟上自己,带着他主动迎了上去。
“这是何老,我爷爷当年带出来的兵,现在是一至三区总区长,应该是听说我们都在这,特意赶来的。”
柏鸢借着这段距离,抓紧时间给裴缙介绍了两句。
另一边,何老被一群十七八岁倍儿精神的小伙子围着,就跟见了一屋子的大孙子似的,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不过人倒是看着格外精神,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勇。
“顾非啊,高中毕业了吧?高考考得怎么样啊?打算考哪个大学啊?”
被点到名字的小伙嘿嘿一笑,“何老,高考成绩还得过几天才出呢,您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何老对时政新闻密切关注,同样也关注了教育部的新闻,知道今年高考有改革,跟几年前估分报考那会儿不一样了,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也没强求,转而问向另一个人:
“李皓啊,下半年高三了吧?准备考哪所大学啊?”
李皓不拘小节道:“考能考上的大学。”
何老:……
何老叹了口气。
现在的小孩,脑筋可比几年前柏鸥他们那茬机灵多了,一个个歪得很啊。
“行,好好学,你们日后可都是国家的栋梁啊。”
说完,何老又在人堆里随机幸运小伙,问道:
“王勤啊,去年就上大学了吧?交女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转向那个一米八十多大高个的男生身上。
被点到名字的王勤有些尴尬,“没、没有女朋友。”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难为情的小声嘟囔道:
“我……”他咬咬牙,闭眼认命道,“我交、交的是男的……”
何老:???
何老:!!!
着实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带来了亿点点震撼。
周围的人看够热闹了,极力控制着着因憋笑而有些变形的嘴角,这才出声替他解围道:
“何老,别管王勤这小子了,您关心他不如关心柏鸢,她今年可是带男朋友回来了,我扶您过去瞧瞧?”
“唉、唉!你们啊!”何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说话间,柏鸢已经带着裴缙迎面走了过来。
“何老。”柏鸢最先出声问好。
何老这才重又恢复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对着柏鸢温声道:
“小鸢啊,回来了,你爷爷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柏鸢不卑不亢,礼貌道:“多谢您挂念,托您的福,他们身体健康,精神头也挺好。”
接着,她又跟何老介绍起身边的裴缙:“何老,这是裴缙,他是——”
“刚听他们汇报完,这是你男朋友吧?”
被点到名字,裴缙也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跟何老问好。
何老看着眼前这仪表堂堂、相貌不凡的小伙子,跟柏鸢站在一起时越看越般配,不由得点点头,认可道:
“好啊,真好,还是小鸢懂事,你们这一群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省心啊。”
说完,何老又道:
“小鸢啊,在海启念了三年高中,大学也该回京里了吧?总在外头飘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柏鸢:“现在还回不来,等成绩出来,我准备和裴缙一起报海启大学。”
“海启大学……也对,你爸妈都在海启,离着也近点儿。”何老遗憾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天赋这么好,我本来还想招你进军校,跟着我进修几年,将来报效祖国多好啊。不过你们年轻人,有想法,在外面多闯闯也是好事……”
他看着在面前双双站立的柏鸢和裴缙,不知怎的突然恍惚了一下,眼前也跟着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
“还记得以前你和秦令征一块儿在我这打靶练枪的时候,也才这么高呢。”他用手比量了一下,一时间感慨万千,“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反倒分开各自奔前程了……”
听见「秦令征」三个字,裴缙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两张摆在一起的十连十环靶纸,他眸光微动,竖起耳朵,更加认真的聆听何老的讲话。
“秦令征那小子这两年在我那表现不错,我就说我眼光没错,他果真是那块料,不但表现突出成绩优异,获了好多荣誉奖项,上个月派给他的任务也圆满完成……”
说到这里,何老哈哈笑了两下,朝柏鸢挤了挤眼睛,“这三年时间,他可是彻底脱胎换骨,跟从前大不一样,等再见面,你可不一定认得出他来了。”
柏鸢跟秦令征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将他纳入自己的朋友范畴,听见何老说秦令征大有长进,心里自然也高兴。
她微微弯了下眉眼,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不少,温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他再读一年,明年就该毕业了吧?”
“是啊。”何老点头,“不过我看他这么努力上进,准备把他派去边防历练,上个月刚给他报上去,前些日子上头也批了,等两三年之后,看情况再调他回来,有了军功,他以后晋升也容易些……”
柏鸢:……
这回她可算知道自己爷爷那钓鱼鱼搭子——秦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去军校看秦令征了。
军校虽然封闭四年,但怎么说也是在京里本地,离着近不说,学院式的教学标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可要是去了边防,那就不一样了。
都知道军功好,可军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挣到手的。
边防要么环境和条件极其艰苦,要么便是危险重重。
不但要每天巡视绵延万里的边界线,谨防有人偷渡进出,更要时刻提防边境地区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和毒枭。
过程中一旦出现双方火拼,还要即刻进入作战状态,配合缉毒刑警一起合力围剿敌方巢穴,打击违法犯罪的活动。
交火时子弹乱飞、刀剑无眼,枪口火炮下生命脆弱易灭,子弹更不会因为你是大院出来的世家公子哥便描边大师似的绕着你飞。
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一个不好折在外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也正是这种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真军功,才能换得其他人都望尘莫及的晋升速度。
因此,秦老爷子才会忍不住提前去军校看望秦令征,赶在他离京前再见上一面,交代些重要事宜。
秦老爷子戎马一生,作为革命老前辈,即便再心疼、再舍不得孙子,也不会动用权力阻拦,这是他身为军人的觉悟和责任。
亲自去探望送行,则是他身为长辈对后辈子孙的关爱之情。
不过,柏鸢也对秦令征竟然会同意去驻守边防而不是吵着闹着要留在京里而感到意外。
听话懂事的都有些不太像柏鸢之前认识的秦令征了。
也难怪何老会说出对方大变样,再见面时自己会可能认不出他这种话。
想开始这些年在军校的历练,让他快速成长了起来,不但褪去从前撒泼打滚的小孩心性,就连心智也变得越发成熟起来,开始往可靠大人的方向靠拢了。
那么,何老对他如此之高的评价,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柏鸢眼底也露出了一丝欣慰。
得知一起长大的朋友越来越好,她也不禁为对方感到开心。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何老您对他的悉心栽培。”柏鸢说道。
何老听后忍不住开怀大笑了两声,“我现在就等着他这两年好好干,时候也好对他委以重任,将来我也好将身上的担子交给他啊!先不说他了,你可有几年没上我这来练枪了,走,带我去看看你的靶纸,我可得好好检查你的枪法退步没有……”
柏鸢和何老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聊边往靶位走去。
裴缙不认识秦令征,也就无从插入他们的对话,只能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柏鸢和何老对秦令征相谈甚欢。
听得多了,总有种被他们排除在外的感觉,就像是被孤立了似的,心里头不太舒服。
尤其当他看见柏鸢在讨论到秦令征时,眉眼间那明显变得轻松柔和下来的神色,动容中又带着一丝对往事的怀念,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